“首长。十三号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我儿子。”
现在回到最本质的问题。
小学生郑如柴玩着剑客玩偶,做飞翔状。
我为什么会有超能力?
随着意念,玩偶剑客拔剑,一剑砍倒积木塔。
于是郑如柴满意地把捏着玩偶剑客腰身的右手撤开。
对着展开的窗户伸手,窗户也应念关闭。
于是郑如柴另一只手,放下连接窗户的细线,摸摸自己的小孩儿光头,不无得意感。
因为有了这份能力,就会有大反派捣乱,世界将生灵涂炭,一切将化为废墟!
而我!
拿起玩偶指天。
而我天河剑客郑如柴将以最帅气的姿势,辅以雷霆闪电出场!
打败大反派!拯救世界!
“木头!吃饭!”
嗓子沙哑的妇女嚷到,有母亲牌蘑菇肉片汤的气味跟着飘出。
“来了!”
小学生脆脆应一句,一脚踹倒披甲黑龙,把剑客的剑收回,请上小书桌。
郑如松的爸爸郑大财,没什么文化,工作却与文化沾了些边儿。他是个画匠,手艺不错,画啥像啥,也仅此而已。眼界不高的平头百姓很多,都比较喜欢买他的腻色牡丹,红彤彤寿桃子,喜庆。
所以他很荣幸地成为了北心市里画画儿能养家的极少数人。
此时已经脱下画匠的衣服,换上白色背心,暗红短裤。坐在饭桌上,仰头望天花板,心里默颂太阳教徒的几句教条,完成一个北国人饭前的基本操作。
母亲身子不胖不瘦,脸却大得像饼,绿豆眼睛缩在的褶子里。卷发油腻,因为在路边大排档工作。打着哈欠将晚饭摆在桌面。
但是蘑菇肉片汤是真的好吃,香气四溢入鼻勾魂,一口下去齿颊留香。
任何有母亲牌蘑菇肉片汤的日子,对郑如柴来说都是幸运的日子。
郑如柴左手拿碗,右手执勺,急不可耐地探进白玉似的蘑菇肉片汤,手一滑,汤勺滑入汤内,看不见了。
“诶!木头!你……”
母亲皱眉语气微微愤怒,似要骂人。
郑如柴心下暗念一句遭了,呆在此刻不知所措。
“多大点事,捞起来就行了。木头,自己捞起来到厨房洗干净,然后赶快回来吃饭。”
父亲断了默诵却丝毫不恼,反而一句话帮郑如柴解了围。
郑如柴如蒙大赦,趁着母亲还没反应过来赶快用筷子捞起勺子跑向厨房。
“这孩子老是笨手笨脚地。”
母亲回过味来,觉得就这事儿发火好像是有些不值,埋怨的语气轻了些。
“正常,才二年级。”
父亲说完执起筷子,对向西兰花。
“不小了,隔壁家的小刘周末都能一个人满市乱窜上六个补习班了!木头却还在玩玩具!”
“隔壁家是隔壁家的,我们家的是我们家的,这么小的孩子上补习班又记得了多少?白费钱罢了。”父亲把西兰花,肉片蘑菇,白饭在郑如柴碗里摆成好看的样子。
“谁家的孩子不上两个补习班?我们家就心疼这点儿钱么?”
“谁家那么财大气粗!钱都不用心疼?”
父亲耸耸肩。
“我也不是抠门,但我晓得肥多烧苗的道理。我觉得学校学的东西已经够了。”
“等着吧,这孩子长大没出息你得负责。”
“本来就得负责。管他出不出息。出息了得损他,没出息得扶他。”
“说不过你!”
郑如柴提着水沥沥的汤勺跳到饭桌,规规矩矩地坐下,椅子脚处却传来清脆的“咔嗒”声,然后汤勺飞到空中。
此时郑如柴看到天花板向下游动占了满眼,脑后传来震感,眼前一黑。
任何有母亲牌蘑菇肉片汤的日子,本来该是幸运的日子啊。
这是郑如柴在病床上无聊时从日记里随便翻到的一天,过滤掉错字病句后浮现的模样。
他清晰地记得这一篇日记是后来也是在病床上补写的,当时头上缠着微微发黄的绷带,觉得自己倒霉得无以复加,椅子偏偏在自己坐时烂掉。
再次在病床上,再次看日记,郑如柴觉得有些苦笑的意味。
郑如柴一直都是个运气不好的孩子。
出生时医院停电,医生们在一明一灭的手电筒光下剪的脐带;打疫苗时是当时全北心市唯一一支变质失效的疫苗;吃一顿午饭时椅子突然坏掉,整个人摔倒在地,摔出了脑震荡。
这些事情不剩枚举,能活下来真是辛苦他了。
动画片里的好多主角告诉他,就算运气差得没底,奋斗努力,坚持正义就能获得成功,受人敬仰。
所以。
运动会走方队时歪了脚?
没事,我能忍住。
不过还剩三百米的样子。
考试时桌子突然坏掉?
没事,坐在地上用椅子答题。
一点儿不耽误,就是裤子有点儿脏。
我的超能力,我的主角能力,是永不妥协于坏运气。
永不妥协。
我可以承受任何不幸。
任何……不幸。
英雄主角不会哭,所以我也不会哭。
我要成为英雄,打败大反派,拯救世界。
床头柜上摆着玩偶剑客和披甲黑龙,二者并排站着气氛和谐。
郑如柴躺在白被盖里,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眼前没有黑,却有些朦胧。
左拳上的流质针连接着葡萄糖,一滴一滴打在十四岁的郑如柴心上。
这次运气也太差了吧。
我不会哭,是流汗了,汗糊到眼睛里去了。
病人就是容易出汗,容易汗湿整个枕头。
这半个月天天都是吃蘑菇肉片汤,本来该吃腻的,结果越吃越香,越来越好吃。
父亲学会了抽烟,病房门外一盒一盒的全是空盒子。
母亲两眼通红,面容憔悴头发蓬松。
进病房前,父亲会喷口气清新剂,母亲会整理头发,挤出一个笑容。
然后他们都用尽了毕生的演技,试图让郑如柴相信,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运气不太好,郑如柴一家的运气都不太好。
病房的墙漏音,隔壁是值班室,值班医生中午吃便当吹牛扯皮时,谈到了病号9527的半月余寿。三十亿分之一的几率,点儿也太背了。
9527当然就是郑如柴,所以当晚,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后,郑如柴提出,放弃治疗。
他对父亲说,反正在医院也就是吊葡萄糖,要花一大笔无用钱。
父亲以极大的决心拒绝了他的请求。虽然这笔钱的数量太大早已超过了这个家的往日积蓄,现在的钱只有可能是贷款。
慈善捐助,也只会用在能救的人身上,和郑如柴不搭边。
父亲明明有数个理由把郑如柴接回家去,从省钱的角度,从郑如柴个人愿望的角度。
但他还是拒绝了。
医院判定没有希望,可是郑如柴的父亲认为,只要在医院就还有一丝飘渺的希望。
平时因为一个碗被摔碎就发怒半天的母亲,居然也认同了父亲的做法。
人还在,就有希望。
其实父亲母亲真的是很固执,很傻吧。
在医院方面正欠着帐,这也是郑如柴听墙根听来的。所以父母总是在东跑西跑,一个去找院领导求宽限,一个去找认识的领导借钱。
郑如柴反而被落下了,留在病床上,孤单一人,听着墙那边的碎语闲言。
非常容易想来想去。
写本关于自己的书吧?非常畅销,供不应求,全世界看着自己的绝笔潸然泪下。
留下一段关于自己的视频吧?至情至性,感天动地,让自己的样子活在他人的记忆里,数据的夹缝里。
这……都是想想罢了,想想而已。光是维持呼吸都让他觉得身心俱疲。
真的累,干什么都来不及了。该做的,梦想的,被迫的,都来不及做了,未来的命运被一道四边无限长的黑墙阻挡,让人绝望。
医院判处的死刑还有一个周之前,郑如柴什么都没有干,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个周的呆。
我做不了英雄,其实我只是个无名小卒。
我拯救不了世界,我自己的世界都已经分崩离析了。
有个陌生的老爷爷来探了病,说什么对郑如柴的特殊病症很感兴趣,说不定可以帮上什么忙,让他在一分合约上签字。
虽然感性上想要抓住这一丝希望,理性还是选择了拒绝。
周末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集体来表示慰问,几个有心有钱的送了什锦果篮,看起来是吃不完了。
自己在班上还算比较合群,大家都表现出了礼貌性的问候和安慰。心照不宣地守护那个已经泄露的秘密。
有几个同学没来,其中有些郑如柴不熟,有些中午一个人吃饭,有些有着小混混似的脾气。
有些想笑,所以笑了,礼貌性的笑容,却非常灿烂,好像不知道将死的命运一般。
飞行棋,大富翁,孔会的桌游玩意儿,虚度光阴的好能手,郑如柴所剩不多的日子里有一天充满了幼稚的玩耍和扯皮。
然后到了周一,父母陪伴了整个早餐,之后匆匆离去,又剩郑如柴一个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吊着葡萄糖。
一个人无所事事的时候就会乱想。
下一个来的是谁?总不是无常鬼吧?
我真的要死了么?一点实感都没有。
我的手也可以动,腿也可以动,身子上下没有疼痛的地方,意识也清醒,真的时日无多了么?
是真的,这周的某一天,某一时,某一秒,心脏会一下子停止跳动,再也不会泵出血液。这是个累积的过程,也是不可逆的过程。
好烦啊,怎么就要死了呢?才十四岁呀,十四岁能做的事这么少,做过的事那么少,未知未做的有趣事儿这么多。
好想跑到田里撒丫子奔跑,好想在覆草的斜坡上滚下来,好想像言情小说里那样谈个恋爱。
真的是,真的是,那个老爷爷说什么答应他便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总比一直吊葡萄糖好。
我死了后爸爸妈妈可以再领养一个孤儿院的小孩吧,他们好可怜的,一个周都吃不了一次蘑菇肉片汤。
哇!!我不想当英雄了!我要当大魔王!我要拿无辜路人的血肉献祭!换我永生!
我想活下去啊!我只是想活下去好不好?怎么都可以,什么代价都可以。
眼睛又流汗了,止不住。
该走运一回了吧?倒霉一辈子了。
请给我一个一人份的奇迹!谢谢!三十亿分之一几率的倒霉都来了!就不能来个三十亿分之一几率的奇迹嘛?
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面如死灰,心如死灰,眼里无光,死人一般的郑如柴瞟一眼半满葡萄糖知道还没到换的时候。
再转头,看见一个文静的大男孩,捧着一本镂金古书,脸上戴着大黑方框眼镜,颈系蓝底绿纹围巾,身裹黑色呢子大衣。
他肃立,如果不是书的封皮上没有十字架的话像一位牧师。
什么玩意儿?来超度我的?
“有趣。”
他开口,眼镜反光显得神秘莫测,同时郑如柴好像闻到了淡淡的橘子香气。
“什么?”
郑如柴坐起身来,觉得身子有些僵。
“我第一次见到幸运值在零后三位的人,你现在得了什么病?”
“要死的病!三十亿个人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得的要死的病。”
“运气真差,就这个幸运值而言也算运气差的。”
“所以呢?”
郑如柴想着差不多是可以发飙把这人赶出去的时候了吧?
“我可以帮你把幸运值调整为正向的。很简单。”
“蛤?有什么用?我要死了!玩中二游戏请去找还有时间挥霍的人去!”
郑如柴发怒,有气无力,毫无威慑力。
“之后也许能活下来……你希望变得幸运么?”
“变得幸运?你是什么慈航普度的英雄么?”
郑如柴眼睛里有些红,觉得很痛,一直被众人小心构建,薄如蝉翼的保护网被戳破,直击心头肉的那种痛。
“那…就是希望喽?”
“?”
“好的,没问题了,抱歉,打扰了。”
大男孩扶住眼镜鞠躬,极快语速说完,极快闪出门去。
“怪人。”
当晚和父母说明情况后,一合计发现这两天好像是有奇奇怪怪的人直直闯进病房来,先是骗子似的老头,后是中二的大男孩。于是和护士反应了一下,给病房门安了把锁。
这天半夜,发生了一场惨剧。
疯子手里提着一把消防斧,从铁围栏破洞混进了医院。
赵南星这晚因为急性肠胃炎住院,处理及时但是还得留院观察。
疯子的腰带上别着一张纹羊扑克牌,可是疯子的目标显然不单是一个人。
这一晚,二十三人死去了。
有病人,有健康的人,还有疯子。
郑如柴听着走廊里疯子混浊的呼吸声,听着消防斧拖拉在地的刮擦声,捂着嘴一声不敢吭。
疯子停留在病房门前,拉拉把手,发现上挂了一把锁,于是离开了。
听着声音渐远,浑身颤抖地郑如柴才把捂嘴的手挪开,心跳得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表面看起来,是一把锁救了郑如柴一命,其实这次的运气远不止于此。
恐惧产生的肾上腺素,心脏跳动加速的血液,收紧的血管壁,仿佛有一双无形的且精妙的手在郑如柴心脏上抚弄,消除所有病灶,随着加速的血液循环排出。
血管壁收缩少一分多一分,血液都会从病灶上直接滑过;肾上腺素多一分少一分,兴奋的持续时间不一致,甚至可能直接加速病症或者毫无作为;加速的血液,各种元素含量稍微不一致,对病灶的吸附力不一样,结局都完全不同。
结果就是郑如柴被狠狠得吓了一跳,以亿万分之一的几率,凭借单纯的血液循环,治好了世界上他单独享受的绝症。
一个月后出院,作为医院的典型,治疗费几乎全部退还。
事后郑家请医院的医生吃饭的时候,医生们在感动于第一次被病人请吃饭的同时,很实诚地表示羞愧,都认为没有对郑如柴的病症起到过什么帮助。
起话头的孙老医生颤巍巍地敬了郑如柴爸爸郑大财一杯酒,画匠恭恭敬敬地应承。
孙老医生说,孩子住院的三个月里,他亲眼见着了这一家平白遭受的苦难与坏运气。虽不忿于天意弄人,奈何悬壶也有所不至。
现在苦难算是到头了,郑家的好运气也一定来了,该病症零治愈率的历史也改变了,真是自己行医二十多年来第一格的好事!
郑如柴心里充溢暖意,人生第一次喝酒敬了老医生一杯。
老医生红着脸训斥他小孩子不学好,净是学着大人喝酒扯皮,该打手板心。
众人见着老人煞有介事的模样和小孩子不知所措的样子哈哈大笑,调侃老人是两百年前的老先生,而且打板子功力和医术水平一般深厚,小心吓到小朋友,又把心脏弄坏了。
“是啊,糊涂,糊涂,不是两百年前,不是两百年前!现在打板子不能光明正大地打,要偷偷来。”
老人也笑了,顺从着众人的打趣。
“我家木头从来没被打过板子!不管是偷偷地还是光明正大地!”
大饼脸绿豆眼的母亲自豪地拍桌,一股排挡将军指点服务生的豪气。
“所以小伙子长得阳光大气!不像打蔫儿的树杆儿!”
一口酒菜酸气的壮年医生和母亲碰了个杯。
郑如柴此时透过纷乱的空气正对老人的脸,觉得老人笑得有些牵强,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
宴会过去了,幸运的是郑如柴的好运一直,一直没过去。
正在担心病后还利息的贫困生活呢,父亲却购买了一张号数是郑如柴出院日的彩票,中了,奖金不小。直接在全部还清利息的基础上给郑家的积蓄打了个不小的底。
母亲的大排档老板出了事,溜了。郑家花了很少钱盘下了排挡,又因为某个网红综艺借了外景,名气飙升,生意兴隆。
郑如柴压岁钱,零花钱都膨胀了不止一倍。被店家抽到一个233元买市场价3200球鞋的机会。著名的发型师Tony老师为了给徒弟做示范免费给郑如柴做了造型,精心裁剪的金闪闪黄毛,仿佛把阳光和帅气写在了脸上。
碰上的折扣活动都是真的,一次都没有被欺骗过。上学时乱选选择题从没错过,小霸王们也很奇怪地看他顺眼起来没找他麻烦,打球时耍帅总能成功,丢脸时总没女生看见。天天都过得快乐充实,抽卡时总是欧得让人想要吊起来打。
做梦都会笑醒,这对于郑如柴来说居然非常贴切。
半夜醒来,望向窗外,月光朦胧啊夜风清凉,家的丝丝安心气味与偷开花儿的香味牵手舞蹈,夜里遥遥传来乐声,阅历太浅分不清乐器,但超级好听。
一次按对闹钟的荧光按钮,一点钟,居然还有六个小时可以睡,这是##幸福。
然后郑如柴的笑容渐渐消失,把自己裹回铺盖里,温暖的被窝才是幸福真正的实体。
骗人的,其实部分是骗人的。
半夜无端醒来的人,不是情根深种,就是欠债未还。
郑如柴不安,非常不安。越是幸运,他越是不安。
也许第二天醒来,就会和那一天一样,洗脸,刷牙,心脏突然如打破鼓,痛苦地跪在地上,迅速失去所有力量。蜷缩在地捂住胸口,连痛苦地嚎叫都发不出来。
人生前十年,郑如柴一直处于连环霉运之中,甚至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天生就该倒霉,走运的时候都是老天闭眼,影响了世界的正常运行。
现在的运气,不正常,很不正常,非常非常不正常。
虽然自己还能在这里发出讨打的自怨自艾,都很大程度上归功于这突然到来的运气。
代价是什么?代价是什么啊?!
那个大男孩是什么人?
曾经在哪本书里见过,恶魔在收割人灵魂之前,会满足绝望之人的愿望。
然后,在他们死后,吃掉他们的灵魂。
曾经又在哪本书里见过,人一生幸运与厄运五五开,如果你的前半生厄运缠身,后半生一定飞黄鹏达,大红大紫;反之,前半生如果顺风顺水,后半生一定穷困潦倒,灰白两色。
所以,郑如柴用两只手加两只脚算了算,自己大概只能活个二十八岁了。
哦,等等,好像本来只能活十四岁的。
完全没有实感……
呼噜,呼……
运气好的事情是,睡前想再多的事,醒来多半都记不清了,特别是回笼觉。
“嗷嗷!妈!今天中午吃蘑菇肉片汤吧!”
郑如柴揉着惺忪的睡眼和散乱的黄毛,起得毫不费力,毫不拖泥带水。
“天天吃蘑菇肉片汤!不腻么?”
母亲眼角的皱纹都在微笑,父亲打着哈欠搅动面碗里的面条。
“比便宜生蚝好吃。”
“什么便宜生蚝?是打一折的一品鲍!木头!”
母亲笑骂,然后从篮子里掏出清早起床才买回来的好蘑菇和好猪肉。
“嘻嘻。”
郑如柴傻笑,真的很开心。
中午,郑如柴按桌张嘴:“嗷——”
满满一勺的蘑菇肉片汤被送到了嘴里,母亲嗤笑:
“多大的人了!”
“嗷呜~汪汪汪!”
郑如柴学着小狗的叫声。
母亲宠溺地揉揉他的脑袋。
任何有母亲牌蘑菇肉片汤的日子,对郑如柴来说都是幸运的日子。
郑如柴用超市转盘抽到的防滑汤勺舀汤,手非常稳,汤非常香。
我为什么会幸运?
只要……这幸运,不要消失就好了……
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不需要,不需要……
郑如柴的幸运是,神秘的十三号小朋友,不是吃人灵魂的恶魔。
他的幸运,没有代价,纯属日行一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