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监院居然也来了！”林之茂小小惊讶了一把，“我入读琅琊书院都一年多了，低年级六艺比试都举办过那么多回了，就没一回见过柯监院亲临观看的！”
吕云弓不觉看眼李横。
“柯监院来就来吧，他是监院，来看看学子比试不很正常么？”李维双一头雾水，不懂林之茂到底在惊讶什么。
“莫说低年级，便是中年级、高年级，柯监院他老人家可从来都不曾亲临观看过。”吕云弓也有些惊讶柯监院居然对阿横感兴趣。
吕云弓猜得不错。
柯监院一入首座，侧头低声问了邻座的先生一句什么，随即邻座的先生指了指，他顺着往李横这边看过来。
李横也不再是神游太虚的状态，柯监院入竞技园，全场众先生众学子的惊讶声便不少，他皆听入耳，往事不觉放了放，他往众先生那边的观席台望。
这一望，他与柯监院四目相接。
自柯监院眼里瞧出审视的意味，李横收回视线，正了正脸，他继续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柯监院忽然来观看，非是对比试感兴趣，应当是对他这个因与林府牵扯上干系，继而早被京城众大小人物自动划归为太子一派的寒门学子感兴趣。
来观看，是想估量一二。
也不知是何目的。
李横转而想到那长着一张斯文脸，却尽做狡猾事儿的门楼。
琅琊书院的山长门楼门太傅，做为太傅，能偶尔到书院为学子讲上那么一两堂课，已然可遇不可求，并不可能终日呆在书院管理院务。
当初沧林帝开办此官学，觉得既然要为朝廷开办招揽贤才的书院，那名头一定得响，做为皇帝自然不可能出面的，那便需要一个响亮的门面。
思来想去，思忖再三，沧林帝觉得门楼的名头够响亮，甚合适，效果一定好，很快便召门楼进宫，于御书房舌灿莲花，企图不费吹灰之力便说服门楼担任琅琊书院的名誉山长。
当时李横也在场。
只听门楼绷着个脸，直言愧不敢当，并不应担此虚名。
大概是觉得有失龙面，随后沧林帝让前世还是内阁林首辅的李横先行退下。
李横退下。
过后听闻沧林帝磨了许久，也不知最后许了门楼何等承诺，门楼方笑逐颜门地应了。
倘若不然，门楼为两朝元老，位列三公的正一品帝师，何需挂此虚名？
真真玩笑话儿。
接下来便是真正掌管琅琊书院大小院务之人，此人该任书院监院之职，十分重要。
而人选，需得风评佳、学识厚、精学务、通人情世故、具备一定的威望，最重要的一点，得是忠于皇帝的中立派。
结合此上如此多要点，沧林帝召京衙首官杜府尹进宫，于御书房大手一挥，便把挑选最佳人选此难题交与杜府尹去办。
杜府尹接了皇差出宫，愣了半路，难了半路，归府又苦了半宿。
随之展开精心的数日筛选，列了长长的名单，写上划掉，减了人名又添上新的人名，写写划划十来日，杜府尹为此挑花了眼，没少挑灯夜熬。
熬到终于挑出柯若商，也就是如今的柯监院来，沧林帝朱笔一批同意，杜府尹激动得差点儿泪洒御前。
柯若商原为国子临博士，从八品，学识渊博自不必说，主要是为人八面玲珑，沉稳可靠，精通学务，为人处世刚正不阿，中立派。
从太学任职到官学任职，国子监博士此从八品的头衔仍在，只不过多了一层琅琊书院监院的身份。
除却管理院务，柯若商得闲时也会回国子监，跟回娘家小坐似的，与国子监其他博士坐一起吃吃茶打打屁，当日便会返回琅琊书院。
在李横的印象中，柯若商此人虽长袖善舞，对人对事却甚有原则。
与柯达南家虽为一个姓，于京城根基却完全不同。
柯达南家确如吕云弓所言，在京城毫无根基，其父眼下在官场又仍处于低处，尚入不了真正贵人的眼。
柯若商出身的柯家，却是京城本土世族，祖祖辈辈真真正正生长在皇城根儿下的京城人氏。
柯氏一族祖上虽出过封疆大吏，可惜一代不如一代，到柯若商这一代，不止仅他一人出仕，且靠着才学搏得京城小小一席之地外，再无其他柯家人在官场。
然纵是如此，柯家在京城的势力，却不容小觑。
柯家在朝廷里无甚当官的子孙，但柯氏一族有财，堪比国富那种。
且这还是柯家愿意让人知晓的部分，不愿意暴晒于阳光底下的另一部分，李横于前世命锋刃查过，只查了一半，便再没查过。
原因只有一个，柯家底蕴浓厚，乃延绵了百年的根基，柯氏子孙不出仕，纵然富可敌国，钱亦能使鬼推磨，那也只是一个会呼吸的大金库。
不足为惧，不必忌惮。
至少当时尚是如此。
沧林帝能那么痛快地同意柯若商出任琅琊书院监院，李横揣摩着其中定然也有此因。
当即，前世做为林衡的李横自然也就中途放了手。
柯家行商，遍布整个大明，票号无处不在，府州县各地皆可找到柯家的忠明票庄。
忠明，忠于大明，连票号店名都在表忠心。
李横想着柯家祖上出过的那位封疆大臣，是否到最后的下场不太好，且与当时的皇帝有关？
倘若不然，柯氏一族虽未出族规，强令柯氏子孙不准科举步入官场，但据锋刃了解到的情况，柯家虽未严明，内部小到稚童，老到掌家的族长，皆知柯家人做什么都好，饶是种田当个农夫亦可，就是最好别去考科举。
当然了，不考科举不代表不能读书。
柯家自有族学，且高聘名师，柯家人虽未个个出口成章，却也绝对非那等目不识丁之辈。
那是柯家不愿出仕，倘若愿意出仕，柯氏子孙绝然不止柯若商此学官一个。
即便柯若商此非要科举出仕的柯氏异子，也只是当了个学官。
为官数十年，拒绝升迁拒绝得甚是明显，整个大明，也就柯若商一人了。
不管是太学国子监，还是官学琅琊书院，柯若商只教书育人，为朝廷培养储备人才，从不参与政权争斗，更不与哪一派的豪门权贵亲近。
君子相交淡如水，柯若商自来秉从此原则，从不跨过此界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