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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真相难料疑心生

周公旦听罢,气不打一处来,世间竟会发生这等丧灭人性的事情,而且还是自己两个儿子所为。可他毕竟修养过人,并未露出丝毫怒色。怒意在心中很快平息,他仔细回忆了下事情前后经过,稍作思索便发觉整个过程当中有很多地方存在破绽,按照常理推测,倒像是伯禽和君陈被他人故意诬陷。

周公旦寻思,伯禽和君陈是自己亲生亲养,他们心性如何自己当然再明白不过,断非皮叟所言嚣张跋扈,做事毫无底线之辈,所以,刚才皮叟所说必定有诬陷的嫌疑。可皮叟一个成周城里的寻常国人,他只怕没胆量来告我,只怕背后另有他人,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这么咄咄逼人的针对我,是要逼我还政?若是这样,那可就大有人在,召公太公,其他大臣,很多人都看不惯我,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搞得我鸡飞狗跳。可如果是这些人之外的人,那会是什么呢?他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一群人:殷商势力!他们想复国,极力来搞乱大周国政,尤其是逼我下野,然后来个混水摸鱼,颠覆大周。

但事情还很不明朗,凭借皮叟一面之词,其中又多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今夜只怕难以决断。不过,线索还得从这些人身上找。他将皮叟和八个子女一一看过去,其中这个三丫头让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此女气质似乎不像她外在看起来那么简单,谨小慎微中有一种莫名的英气,她的畏畏缩缩似乎是装出来的。

当然也不能凭借这一点就断定三丫头有阴谋,毕竟太公、召公二人的嫌疑也很大,就算怀疑也不可能当面质问,质问他们也不会说。他目视三丫头良久,见她将脸低低的垂着,忽然蹲下身在她耳边道:“武庚跟你什么关系?”说着抬起她下巴,三丫头胆怯的望着他,忽然就流下泪来,呜呜道:“太师饶命,我们再也不找您麻烦了,再也不敢了,您放过我们吧。”周公旦不动声色,低声道:“装,继续装。我就不信你不认识武庚。”三丫头吓得往后缩,哭的更加起劲,惊惧害怕,浑身如同筛糠。

召公走过来推开周公旦道:“干什么呢你?民间女子没见过世面,你吓唬她做甚?”

周公旦很不是滋味,站起来摇头苦笑道:“好好好,我的不是了。”

召公去安慰三丫头,堂上有些乱。

周公旦寻思从三丫头身上也没有办法再找线索,所以只能从皮叟身上寻找蛛丝马迹,于是周公旦走上前问皮叟:“那黑衣人你可看清楚容貌?”

皮叟回忆道:“个头很高大,左脸上有一道疤,斜的,其他的天黑就看不大清楚了。”

“听你描述,这人我倒是没见过。”周公思忖了一会,又问:“他手中剑是什么颜色?”

皮叟偏着头回忆,半天说不清楚,这时旁边一小姑娘脆声嫩气道:“是青色的,我看的真真的。”

周公旦闻声看去,在皮叟右侧,隔着两个小孩,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丫头,约莫七八岁,仰着小脸,脸上挂着礼乐二字,她也不惧怕周公旦的威势,十分笃定的瞅着周公旦。

周公旦居高临下望着这丫头,微微一笑,语气变得亲切:“小姑娘,那我问你,那剑是这么长还是这么长?”他一边说一边用两手比划长短。

这丫头不假思索,比划了一尺长短给他看。

周公旦笑着点点头,又问:“那人当时说了什么话?”

丫头道:“我大刚说给你了,你还来问我作什么。”说着将小脸扬起来,满脸伤疤,显得可怖。

周公旦心中不是滋味,这可怖的伤疤似乎是在嘲笑自己亲手编纂的治国方略,似乎在说:“你的礼乐就是一堆狗屎,是残害百姓的罪魁祸首。”

皮叟见周公发愣,神色不太对劲,生怕惹怒了他,急忙呵斥八丫头,叫她闭上嘴巴,赶紧趴下不要说话。

八丫头哦了一声,忙又要将头挨着地趴着,周公旦一把扶起她道:“八丫头,你不用低头,起来告诉老夫,那人到底说了什么?回忆回忆告诉我。”此时,周公旦一双敏锐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八丫头脸上,任何轻微的表情变化都难逃他的法眼,八丫头被他看的紧张害怕,低头不敢再对视,也不敢言语,周公旦抬起她的下巴,语气变冷:“说吧,能想起什么说什么,告诉我,那人到底说什么了?”

八丫头被唬住,瞅着面前一张冷酷老脸,嘴巴慢慢撅起来,眼看着要哭出来,召公奭看不下去,对周公旦道:“她一个小丫头,你何必吓唬她,刚才皮叟不都说了,你还要问!”上前想要阻拦,太公望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断,继续旁观下去。

八丫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眼角余光不停往一旁瞟,而她所瞟的位置趴着三丫头。

周公旦松开八丫头,转身又走到三丫头跟前。

皮叟道:“三丫头,八丫头不会说,你就告诉给太师,咱们不告了,告不起。”

三丫头擦干眼泪,大声道:“大,那我就说了。”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所讲内容和皮叟无出其右。

随后周公旦向其余几个孩子问了一些经过,有的讲得多,有的讲的少,断断续续,但都和皮叟所说差不离。大人可以轻易说谎,但小孩说谎表情就容易不自然,刚才察言观色,几个小孩也都属于正常范围。

如此看来,这段事情还真是不可捉摸,云遮雾绕起来,说其虚假,也有很多可信之处,绝非全部捏造。若是这样,那必然是有人在后头捣鬼,捣鬼之人必然和我有些嫌隙,对我不满,他暗中派人杀伤人命,抢夺人妻,制造冤案来诬告我,将屎盆子往我家孩子身上扣,这般手法实在歹毒阴损,我周公旦势必要查出真凶,还皮叟一家公道。但要找到幕后之人,还得从那个黑衣人身上寻找突破口。

他心中隐隐有了个怀疑对象,到底是不是还得再确认一下。

周公旦便问三丫头:“那天夜里,你们在家,你大怎么知道那人来了,还能将门堵住?”

三丫头不假思索:“那人翻墙进来,我大听见了。”

周公旦突然又问皮叟:“只怕没这么大响动,若是高手,来去无尘,寻常人如何能够听见,皮叟,你又是如何听见的?”

皮叟一时说不上话来。

三丫头接过话头道:“我大听力一向很好,那晚他睡不着觉,担心那人去而复返,于是就专门注意着。”

周公旦明显有些怀疑,死死盯着皮叟:“老伯,你为什么不说?”

皮叟讷讷道:“我是……听……力好……”

周公旦厉声道:“只怕你这眼睛早就瞎了,也未可知。”

召公奭上前插话:“我说四哥,你怎么就断定那人轻功好,莫非是你暗中派的人暗杀?”

周公旦摇头:“我自然不会,我太师府虽然没有刀疤脸之人,但身穿黑衣倒是有。”

三丫头忽然道:“太师,我想起来了,那人虽然脚步很重,但每回离开的时候都跟鬼影子似的,没声没响,一眨眼就不见了。”

周公旦闻此,转头盯着三丫头:“可是实话?”

三丫头道:“不信你可以问问我兄弟姐妹。”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附和,周公旦心说应该无疑了,怎么会是他呢?这可就麻烦了。

召公奭见周公旦陷入沉思,便问他到底是谁?

周公旦道:“按照他们所说,这个刺客好像是焉盖。”

“焉盖是何人?”召公奭问。

周公旦沉吟片刻,这才道:“焉盖是我儿伯禽随我东伐奄国时收的一员猛士,他攀岩走避的功夫天下无双,他投靠伯禽,多年来忠诚不二,这我也是知道的,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太公望此刻坐在大堂里边,看似置身事外,实则旁观全场,这时插话道:“焉盖如今可在洛邑?”

周公旦摇头,正想说什么,这时天空中滚雷大作,房屋地面都在隐隐晃动起来,几道闪电从房门外头照进来,屋中亮如白昼,紧跟着一股狂风卷进来,夹带着雨丝,打断了他的话,他急忙用衣袖遮挡,回头看身后太公,却是岿然不动,不禁暗暗惭愧,心说自己治国多年,定力竟然远远不如尚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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