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谣女发出一声轻呼,喘息加剧,她表情坚毅,对已经昏死过去的姬诵道:“你绝对不能死。”
她将左自己边衣袖整个撕下来,在姬诵腹部伤口所在缠了好几圈,包扎的严严实实,确保鲜血不再流淌,站起身环顾四下,见头顶阴云密布,冷风已经越来越急,淅淅沥沥的雨水已经落下来,很快就是大雨,此时召唤雎鸠只怕来不及,可为了救人,她只能强行施为,从腰间抽出洞箫,吹出一首颇为急切的曲调,吹了片刻,雎鸠一只接着一只从四面八方赶赴过来,围着姬诵身体拍打翅膀,很快就聚集了上百只,它们在曲调的控制下张嘴衔着姬诵身上裙裳往上提,提到半空,往林子里飞。
很快大雨滂沱而下,雎鸠本就身体肥硕,雨中如何能够负重,很快就难以支撑,重新将姬诵丢在了地上,一只只忙不迭飞到大树底下躲雨,任凭谣女如何吹曲,就是不敢飞到雨中。
此时,谣女早就被大雨淋得湿透,她将洞箫插回萧囊,将姬诵扶起来背在身上,一步步踩着湿滑的草地,寻找老树林子深处那一座猎人的木屋。
艰难行走了一阵子,翻过一道山坡,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谣女脚下一个不慎,一头栽进一个大水坑中,跌得七荤八素,吞了好几口腐臭的脏水,急忙爬起来寻找姬诵,黑暗中四下摸不见,喊他他又昏过去,心急火燎,一个人站在水坑里哭,汗水泪水雨水混合在一起,她已经麻木了,没感觉了,只听嘴里头道:“哥,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些事情,我害死他了。”
“我在这里。”一个十分嘶哑,听起来很苍老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哥,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他受伤很重,快要死了。”
听到谣女语带哭腔,那个声音变得愤怒:“够了,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都是因为他,他就该死。”
“可你说他不能死。”
“好了,我会让他活着的,他在我这,你跟着我。”
前头脚步声响,那人往古树林子深处走去,谣女赶紧从水坑里爬出来,紧随那个人。
很快就来到一座吊脚式木屋跟前,屋子里亮着光,光线从窗户照出来投射在密林中,雨水变成一根根明亮的丝线。
那人扛着姬诵当先从短梯爬上去,推门进屋将姬诵丢在地上,谣女跟进去道:“你轻点,他受伤了。”
那人冷哼一声:“非亲非故,你这么担心他。”
谣女道:“他……他救过我……”
靠墙有一小石桌,石桌上站立一石制油灯,油灯旁放着一黑黝黝石刀。
那人低头看了看油灯,灯芯快烧没了,他蹲下身将小石桌上的油灯挑亮。灯光下,只见这人身体魁梧,蹲在地上就像一座肉山,脑袋却很小,有两只特大号的眼珠子明晃晃睁着,一眨不眨,就像一对死鱼眼睛。
他扭过头死死盯着姬诵,突然道:“姬诵,没想到你也会落到我手里,我武庚那日被姬旦那老东西割了眼皮,至今三年了,整整1081天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会大好的雨夜,我多想躺下休息休息,可就是睁着眼睛睡不着。而你呢,在我跟前呼呼大睡,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太可恨了,我……我让你也睡不着。”说着从石桌上拿起那把石刀在手。
谣女惊道:“还不住手,你敢伤他,我就走。”
武庚用一对死鱼眼睛盯着谣女,手中石刀蠢蠢欲动,最后还是拗不过,极不情愿丢在石桌上,气恼道:“连你都向着他,气死我也。”说着蹭一下跳起来,大步走出去,跑到雨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
谣女心中自然也不好受,三年前周公平定三监之乱,哥哥武庚起兵失败被擒,本来是要斩首,可后来周公于心不忍,就将他眼皮割去作为惩罚,偷偷流放,对外宣称处死,实则是留了他一条性命。在这三年中,他栖身野外,受尽苦难才活了下来,心中仇恨一日未曾熄灭,今天自己能够出现在河上,能够召唤雎鸠,就是要引姬诵来到这里,实现他三年前没有完成的大业,那就是推翻大周,重新建立商朝。
按照计划,姬诵不但不能死,受此重伤对于整个计划来说都是致命的,可眼下他腹部伤口足以要了性命,谣女百般思量,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将姬诵腹部伤口重新擦洗一番,将之前从林中收集到的止血药草全部拿出来碾成末敷在伤口上,脱下外衣重新包扎好,只盼望姬诵能大难不死,逃过此劫才好。
古树林中野兽横行,谣女守在姬诵身旁,一刻不敢离开,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油灯挑了五次,添了三次油,估计到夜半了,外头雨慢慢停歇。
武庚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听不到喊声,外头也没有一丝动静,谣女摇头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浓重如墨般的黑夜,心头没来由回忆起白天在河上那一幕幕,不由得心中一荡,低头看了眼脸色惨白如纸的姬诵,雪白的脸颊上升起一抹红晕。
突然,窗外传来婴儿的哭声。
谣女纳闷,大半夜的在这密林中怎么会有婴孩?站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却看到一张巨大的人脸,那张人脸就在窗户下边,和她对视。
谣女大吃一惊,急忙跑过去将屋门关上,同时顺手将门后顶门棍子抄在手里,侧耳聆听外头声音。
婴儿的哭声停了,有脚步声一步步朝屋门走来。
谣女额头冒汗,心说难道是传说中的巨人?听说巨人族喜欢吃人肉,一千年前就被大禹给灭族,怎么还会出现?
哇——
婴儿哭声又响起来,在门口,就隔着一层门板。
那巨人重重撞击门板,谣女用身体抵挡,外头撞击了几下见撞不开,就又朝窗户走去。
木屋窗户本就敞开,没有窗扇,那巨人一旦将手伸进来姬诵只怕就要被抓走,谣女想到这里,快步走过去躲在窗户口边,举着棍子,时刻准备给巨人手上一棍子。
果然就见一个黑影从窗户往里探,是那张巨大的人脸,谣女卖力打了那人脸的大脑门一下,巨人吃痛,往外缩,只因脑门太大,缩不回去,谣女又连续打了三下,手震得发麻,心说这家伙脑袋真硬,这三棍子下去一点伤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