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当初12、3岁的小女孩长大了,出入成了一个标志的美丽姑娘。乌黑的长发,白皙的脸庞,尤其是那双乌黑而明亮的眼睛和那樱桃一样的小嘴,格外引人注目。老奶奶经常唤她阿家。或许是一个人太久了,阿家的身上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恬静和祥和,给人一种莫名的宁静。她一天里做的最多的就是荡秋千,静静的,荡啊荡。现在老奶奶对她看得不那么紧了,也不绑着她了,她可以自由的在院子里走动,但也只限于这个小院。
这后院很美,比老奶奶那幢房子要舒适清爽得多。当桃树盛开的时候,漫天的桃花,让周围变了颜色,粉色的桃花让整个院子都微笑了。风吹过,花瓣随风飘扬,美丽非凡。当桃花落尽的时候,树上会有许许多多小桃子,它们是那样的娇俏可爱。它们都躲在树叶后面,你要细细地找寻才能发现,当你细找了,它们就像变魔术一样纷纷跳入你的眼帘。等它们红了脸变成了一个个胖娃娃的时候,个个都散发出诱人的香甜。
就是这样的春天,对于阿家来说,是难得欢愉的季节。那时候的老奶奶突然变得慈祥了,她会每天给阿家做各种各样的美食——桃子糖水、桃子糯米饭、桃子炒虾仁、山药炖桃子……似乎什么都可以跟桃子一起做且美味无比。她也会在午后教阿家读书写字,陪着阿家睡觉。但随着春光的流逝,老奶奶一天比一天阴郁,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直至除了给阿家送一日三餐,便再也不见阿家了。每当夜晚来临,阿家昏昏欲睡的时候,就感觉有人会把她带去一个阁楼里。每每这个时候,四周都出奇的安静,阿家有时想睁开眼,但怎么也睁不开。她整个人像悬浮在空中,晃悠悠的,只听得见“咯吱、咯吱”的声音,阿家判断那应该是木楼梯,拾级而上,然后向右拐个弯,声音变成了“嘎、嘎”,她猜是木地板吧,因为还算平坦。最后,她会被放在一张竹床上,冰冰凉凉的。过一会儿,老奶奶便会出现在她的床头,用那苍老的声音讲述她恐怖的故事。阿家便开始深深陷入混沌,在一片黑暗中出现一个个狰狞恐怖的画面。有黑乎乎一团长满绒毛的怪物,它会从脚底向上攀爬上来,有长着长舌头瘦皮包骨的怪物流着贪婪唾液走向她,有长着尖尖嘴巴锋利爪子的大黑鸟,煽动着巨大无比翅膀扑向她……而阿家却只能躺在那里不能动弹,周边一片冰冷,恐惧害怕让她的每根毛孔都张开了,接受着无数银针的刺入……直到被无尽的黑暗吞没失所有的意识。但第二天睁开眼时,阿家看到的是院子里零星的阳光穿过桃树枝桠的样子。阿家知道,她是躺在后院的草坪上了。阿家已经分不清,这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自己做的漫长无止尽的梦。
阿家,就在这样的日子里长大。直到……那个午后,那个有点温暖的午后,他,终于来了。那天的他,像天神一样,破门而入,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等说话便拉起她就往外跑。他们穿过茅房的时候,老奶奶的湖羊暴怒了,眼睛变得猩红,跳出围栏,狠命追着他们,嘴里还大声地“咩~咩~”。而房屋也开始塌陷,扭曲,幻化的非常大,就像一个修罗场。湖羊庞大的身躯像巨浪一样席卷而来,它那坚硬的前脚誓要将他俩踩得血肉横飞。千钧一发,在羊蹄要阿家的脊背时,他拦腰抱起了阿家,迅速加快了脚步,使得羊蹄只踩到了阿家的一处裙摆。阿家在他的怀里,可以看到他刚毅俊朗的面庞,很是肃穆,能感觉到他臂弯是那么的强壮有力,胸膛上传递的气息也是异常的温暖。阿家不知道他会带着她去哪里,虽然她不认识他,但对他,阿家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当他们穿过稻草房的时候,稻草堆翻滚而下,他赶紧护主了阿家的头,让她隐藏在自己的胸前。又霉又湿的腐烂稻草压过来,憋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阿家一动都不敢动,但似乎有温热的水滴滑进她的后劲里。她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了他那坚毅的下巴,还有因为疼痛而滚滚而下的汗珠。阿家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忍不住伸出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她也要为他拂去悲伤密密麻麻恐怖的黑色虫子,那些如蚂蚁般大小的跳蚤,它们在拼命啃食他的皮肉。没一会儿功夫,那些跳蚤就跳上了阿家的头、手臂、脖子、后背,啃食得她又痛又痒,如置身炭火之中。他紧紧抱起阿家,拼尽全力地向前冲去。原本腐烂地稻草突然变成了锋利的刀片一样,片片滑过他们的身躯。他们终于冲了出来,他的身上已没有一处完好的了,密密麻麻的划痕渗透着鲜红的血液如同染布条从绛红的染缸里缸捞出来一般贴在他身上。阿家在他的保护下,只有胳膊和手臂有道道口划出的口子。
说也奇怪,每个房间都有每个房间守卫者,湖羊出不了茅房,跳蚤出不了稻草屋。他俩现在进入了泥地面的房间里,刚一踏上去,泥地面就变成了泥潭,逼得他们只能往楼梯上跑。他拉着她,拼命往上跑。他们每踩上一个台阶,那个台阶就塌陷下去,眼看还剩最后3-4个台阶了,他终究支撑不住,踏空了,两个人便自由落地的往深渊里坠去。
当阿家苏醒过来的时候,四周漆黑一片,伸手想要触摸一下周围,也是空无一物。她很害怕,那感觉跟她以往的梦境一摸一样。她努力把自己团住一团,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感受周围的一切。可是,什么也感觉不到。她想着是不是应该试着摸索一下,他或许可能就在附近。所幸,在2、3米开外得地方,阿家摸到了他,他还是温热的。阿家顺着衣服摸到了他的腹部,然后摸到了他的脸庞,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也还好。她心里莫名地难过,大颗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阿家想:“我该怎么办?”阿家使劲把他抱起,让他和自己挨得近一些,这样她就不那么害怕了。如果有人和她一起这样死去,她是不害怕的。毕竟,他似乎很在乎她。虽然,阿家已经记不得他是谁了,但她能感觉到他应该就是那个藏在记忆深处说要带她走的人。
就在阿家陷入一片混沌的时候,一声咳嗽把她拉了回来,他醒了。阿家很是激动,发出了“嗯”的一声,想对他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似乎感觉到了阿家的心绪,撑起身子扶着她的手臂柔声地跟她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他让阿家呆在原地不要动,他要查看下四周的情况。在他的摸索下,他们是被困在一个类似于地窖的地方,是青砖砌成的,四面很高,因为在他努力向上够的时候,上方也是空无一物的。他重新回到了阿家的身边,靠着她坐了下来,并对她说:“待会再仔细找找,看有没出去的口子。这十多年来,我未曾一天忘记我对你的承诺。你还记得我吗?”阿家可以确定了,他,就是那个她等待了多年的人。虽然记不得他的名字、他的样貌,但她记得他的话。阿家心里开心极了,这久别重逢的温情,让她热泪盈眶。阿家对他说:“我记得,我记得你说的话,我也一直在等你。可是我已经记不起你的名字,你的样子了。”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轻声的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等了那么久。忘记了也没有关系,只要我都记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