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身处其中的金鳍鲨已经被这威压积压地失去了意识，他这一辈子没有感受到过如此强大的力量，即便先前困住自己的海底结界，也未到达如此程度。
石碑渐渐变得有如实质，颜色也愈发凝实，终于，青黑色彻底覆盖，上面隐约闪过水蓝色的纹路。
而所有人都看到了石碑成形前，金鳍鲨的身体爆开，化为齑粉的场面。
沙克族人一个个瘫坐在地上，他们的祖先，横行四海的金鳍鲨，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他们感受到的，除了震惊，最大的还是那种信仰崩塌的痛苦。
石碑从出现到凝实，此时再次消散，就好像从未来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头堂堂人遐境的海上凶兽就这么死了，灰飞烟灭，是透透的那种死。
“壬山，接下来就由你处理吧。还有这位……鹓鶵的宿主，你且靠近我些。”霸下的语气从头至尾没有发生过太大的波动，就好像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齐袭冲众人点了点头，踏出爆炎步朝霸下而去。
壬山没想到祖先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莫名地自豪感让他面色红润，一握拳，元气十足地开始指挥族人。除了安定接近疯狂的族人之外，还有就是处理沙克族了。而壬山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你不会飞？”霸下看齐袭是以奇特的脚下踏炎方式凌空走来的，倒是有几分疑惑。
齐袭挠了挠头：“我应该会飞吗？”
有些忍俊不禁，不过霸下没有再纠结这件事。
“你让鹓鶵出来吧，我和他有话说。”
齐袭点了点头：“怎么我有种工具人的感觉？一个个都是避开我去找鹓鶵……”不过在这等大能面前，他知道自己属实没什么牌面，也就笑了笑揭过了。
良久，齐袭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我观你之前的剑法，看来青鸾已经将她所学传给了你。”霸下在齐袭恢复意识的瞬间就开口问道。
齐袭点头承认，同时有些疑惑，霸下之前一直没有露面，但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这整个岛都是我玄力所化，再者我的意识能延绵万里。”霸下淡淡地说，活了无数岁月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齐袭内心的想法。
齐袭没有惊讶，他低头抿了抿嘴，犹豫再三，还是选择问出自己的想法。
“晚辈唐突，但是我内心有一问实在难平。”
“说吧。”霸下巨大的金色眸子闭了闭，脖子一昂，好似有些喟叹。
“既然前辈能知晓这里的一切，敢问为何在二十九位族民丧命之时未见您现身，是您亲口所说，他们都是你的后代。”齐袭压抑着声音，他的眼眶却红了，先前一口吞杀这么多族民的场景历历在目，这种残忍和无力感，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霸下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拿那对璀璨的眼睛看着齐袭：“你善良有余，却经历有限。我且问你，清庚族每有人死我便要现身吗？他们是我的后代没错，正因如此我更希望他们顺应自然，靠自己战胜艰险。倘若我随意插手，你可曾想过后果？你会否因为有人托底而好高骛远、不思进取？更遑论这是一个种族。”
“可是这不一样啊！这可不是自然的演化，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祸！”齐袭有一点明白霸下的意思，但他还是不服气。
明明只需要霸下出手，甚至都不用露面，就能救下整整二十九条人命的。
“确是人祸，但在我看来，祸首却在清庚族内。”霸下声音骤冷：“我并不是自夸，但因为外界一点诱惑便背叛种族，背叛信仰，这种后人，不救也罢。外族侵扰，凶兽作祟，只是外因，更何况这外因也是这些背叛的族人招致。你年纪不过十九，还未及我一眠之长。清庚族发展如何我看在眼中，今日可谓是其一大劫，但亦是一大幸。”
齐袭的理智告诉他，霸下说得都是对的，但是从情感上，他还是无法轻易接受，那二十九张在死亡前恐惧的脸，只要他一闭眼，就能看到。
“我自上古时期到如今，见识了太多事情。然而所知越多越心灰意冷，如今只愿长居此地，不问世事。清庚族人便是我如今唯一挂念。”霸下的语气恍若穿梭千古，无比沧桑。
齐袭再看霸下的眼睛，除了瑰丽之外，更多的却是亘古的苍凉，细看这金色，不再耀眼，甚至有蒙尘之感。
好像一下子就懂了霸下，又好像还是不懂。
“鹓鶵让我传你玄碑镇野之术，依我看来，现在的你并不适合。”霸下微微摇了摇头。
齐袭猜到这玄碑镇野之术很可能就是刚才霸下秒杀金鳍鲨的强大驭技，这等本事谁不愿意学？但是齐袭却并没有那么渴求，他也觉得自己和霸下之间确实存在着天大的差距，不仅是实力上的，更是阅历上的。二人心性差的太多，齐袭多少也能猜到，这玄碑镇野之术释放如此冷酷，抹杀生命如尘土，自己并没有这种冷淡到极致的心境。
“并不是我藏私，玄碑镇野之术不是驭技那么简单，更是一种领域，或许世上也只有我这般寡情之人会使了。我倒是希望你没有学会的那一天。”霸下自嘲地说着。“这世上终归无情之人少，有情之人多。你是后者，倘若连你都易了心性，那只怕世间病入膏肓，再无可救。或许也证明了我才是对的，哈哈……”说到最后霸下是在笑，但是这笑里的悲凉和嘲讽谁都听得出来。
齐袭只活了不到二十年，他体会不到霸下话里的意思。但是这一刻他也明白，霸下绝对也是可怜之人，他身上的故事只怕也是难以尽述。
“今日我现身，是因为清庚族到了灭族之绝境，但多少也有你的因素。你这家伙，难怪鹓鶵会选择你，你二人倒是相像。”霸下很快就回复了原来的情绪，“就算我霸下欠你一次吧，我虽冷淡，却也不爱行浇灭他人火热之事。今后你有何要求尽管与我说，我尽力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