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月希存不管这些，他相信玄墨和小小都会有能力去解决好这个问题。而且，他甚至已经有了答案。
目前，他最大的问题，还是那个对他不理不睬的小尼姑。
到禅房外的时候，静慧正在晾衣服。
月希存努力压制心头的怒火，这丫头，都跟她说了不要碰水，她依然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
仔细看了一下，竹竿上晾着的是一套簇新的尼姑袍子，和她平日里穿的半旧不新的袍子不同，颜色更鲜艳一些。
“怎么想到穿新袍子了？”他随口问。
她也随口答：“过些天怕是有大贵客到，并非往年的三大家族可比，自然要隆重迎接。早些做准备，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话到这里，她赶紧收口，回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月希存，然后稽首：“月施主。”
“说得挺好啊，怎么不继续往下时候了？”月希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敛去眼中怒气。
静慧低头，束手而立。
大概是太过温润熟悉的声音，让她一时间竟忘了戒备，脱口将心中所想的话说出口。
或者是，她的假面具可能真的戴不了多久了，可偏生，却是一定要继续戴下去。
“贫尼多嘴了，国家大事，岂是我等方外之人可以胡乱揣度的？”静慧言语模糊，想蒙混过关。
这样的表情，月希存亦是第一次在这个小丫头身上看到。一直以为她是没有心的，现在看起来，这丫头并非没心，而是把自己的心，捂得太严实，以至于让人完全看不到了。
她在周围竖起高高的围墙，把别人隔离在外，却也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冬季慈云庵外的风很大，毕竟是山上，即使周围设了暖墙，却依然挡不住寒风的吹入。
两人便在这寒风中对峙着，风吹起月希存身上月白色的锦袍，也吹起了静慧身上的尼姑袍子。
“阿嚏！”终于，静慧一个喷嚏，打错了长时间的静默。
然后，月希存的怒气终于到了顶点。
“知道出来，也不知道穿个棉袍，这么冷的天，你居然只穿着单衫？”他一年四季都只穿一件锦袍，那是因为他练武的体制，不怕冷也不怕热。
可静慧不同，她不懂武功，没有内力，在这寒冬腊月天里，居然只穿着单薄的一件夹袄便出来晾衣服了。
“穿得太多，无法干活。”静慧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却将一双冻得红肿的小手下意识地放到了身后。
“给我看看？”月希存不由分说抓过她的手。
小手冰凉彻骨，好似冰块。
月希存狠狠瞪了她一样，运气内力，缓缓输入她的体内，将她周身筋脉都活络起来，不一刻，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起来。
静慧看着他，内力运行的感觉太过惬意，一时间，竟忘记了以往的坚持，亦忘记了躲闪。
她以为，这一辈子，她都可以一直以这种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世人。只是，这个世上的事，总有例外的。
而月希存，似乎就是那个例外。
“回去加衣服！”月希存很少用命令的口气对谁说话，他一贯都是以温和著称的。
可这一次，面对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他十分难得的，用了命令的口吻。
可能是因为太过温暖的关系，静慧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浑浑噩噩的，竟然就这样点点头，转身，真的乖乖地往禅房而去了。
月希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这丫头，太不知道保护自己，总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
“哈，郎有情，妹有意啊！”凌未然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到月希存面前耍宝。
月希存顿时有些沮丧起来，在面对静慧的时候，他的警觉性怎么总是这么差？
“大过年的，你跑来跑去做什么？”忍不住沉了脸，月希存带着一点教训的意味，“这些年轻貌美的小尼姑，可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你不赶紧上去献殷情？”
凌未然笑道：“殷情随时可以献，好戏可不是处处都能见的。”
“想看戏去戏园子，何必天天在这山上呆着？”月希存狠狠瞪他一眼。
凌未然不以为忤，耸耸肩：“不小心被看穿了，脸红啊？”
月希存不语，转头就走。
和这个家伙，没有共同语言。
尼姑庵里的除夕，自然不可能和山下那般多姿多彩。
好在那日瑞雪醒着的时间比较久，于是月希存一家三口，加上凌未然，弄了个素火锅。
定慈师太倒是个会做人的，一早就派了静慧过来，说是帮他们打扫收拾。
俗家人不如出家人，过年过节什么的，自然是会格外在意一些的。
静慧的到来，倒是正合了月希存的心意。只不过，凌未然和瑞雪探究的目光，让他不是很舒服。
甘露夫人自然也是多看了静慧两眼，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意，自是将她当未来儿媳看待。只是，见静慧闷声不语，再看看神情同是枯井无波一般的儿子，眼中终究有些担忧。
“主持师太她们忙得脚底朝天，还想着把你的可心人儿派过来，果然是个会做人的。”凌未然笑眯眯地冒出一句，眼神在月希存和静慧之间打转。
“什么事情这么忙？”月瑞雪眨巴眨巴眼睛，“不是说出家人不过俗家的节日吗？”
“嗨，这慈云庵有几个是真心诚意想出家的？”凌未然笑道，“再说了，明日有天大的客人要到，估计她们已经收到消息了。出家人毕竟还要吃喝拉撒的，总免不了要和俗人打交道。”
月瑞雪来了精神：“有什么天大的客人啊，我可不可以去看看？”
“当然可以！”凌未然毫不犹豫地答一句，又加一句，“只要你醒着！”
月瑞雪一下耷拉下了脑袋，嘟嘟嘴：“明知道人家什么时候醒不定时，摆明了就是不让我看喽。”
“其实，可能她会来看你的。”月希存笑起来，忽然觉得，如果妹妹体内真有了两个灵魂，而另外那个灵魂让她变得开朗大胆，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凌未然冲着月希存笑起来：“你呀，这么宠你妹妹，迟早她会被你宠坏的。”
月瑞雪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是我哥，宠我是应该的，难道宠你啊？你想当男宠，我哥还不愿意当小攻呢！”
凌未然和月希存对视一眼，两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月瑞雪：“小攻？”
“呃……就是如果是男女的，男的可以叫小攻，女的可以叫小受！”月瑞雪想了想，大概讲男男眼前这些人都接受不了，只能偷换了一下概念。
“女孩子家家，讲这个也不害臊！”甘露夫人轻轻敲了一下女儿的手背，再看静慧脸上，已带了一点红晕。
“来来，吃东西吃东西！”月希存想必也是看到了，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先拿起了筷子。
月瑞雪被甘露夫人一瞪，也回过神，想起之前还被月希存怀疑，现在恐怕又要升疑心了，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嗯，我以前无肉不欢呢，现在吃这个素火锅，没想到居然还不错。”
啊呸，刚说完，她就想咬自己舌头。
月瑞雪以前，是不是无肉不欢的？
她脑子有些模糊。
不过偷偷看月希存一眼，他似乎并没有来看自己，好像刚才的话语，并没有听到一般，不由又松了口气。
其实一直以来，她觉得这个永远带着温润和善笑容的哥哥是个危险人物，反倒比眼前这个爱玩爱闹，据说还给皇上辅政过的逍遥侯凌未然危险得多。
以后离得远些吧。
得想办法让他有点事情做，不要老来烦到自己才行。
看看沉默不语，被强行拉到桌前坐下的静慧，月瑞雪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
有这小尼姑在，要让她亲爱的大哥忙一点，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