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默默觉得眼前的并不是雾，它缺少了雾最重要的特点，一点也没有朦胧的样子。
在手电笔直的光照下，它更像是黑色的水，紧密毫无缝隙，填满一切，黑色紧紧地卡在手电光的清晰边缘。
她与赵叔举着手电照着彼此，两个人都靠着观看对方的手电光影前进，但是又不能随意晃动手电，他们似乎组成了一个可笑的螃蟹，在漆黑的水塘里横向移动。
“：有些不对劲。”赵叔示意唐默默停下脚步。
唐默默知道赵叔指的是什么，他们已经第三次和马路中间的双黄线有过不同角度的交集了，现在双黄线又出现在自己脚下了。
无论他们怎么走都无法离开沥青的马路，永远找不到马路牙和人行道。
“：也许它已经覆盖了整座城市。”唐默默提出了一个可怕的假设。
也许其他所有街道上不在光源的人都被黑暗吞没了，而在街道上的人哪怕有光源也会被永远囚禁在黑暗里。
“:不会的！相信你赵叔，总会有办法的。”赵叔沉声说道。
“：恩！”
“：咱们先等到天亮看看，我觉得它就是白天那坨雾，如果天亮了它应该变成灰色，咱们就有机会了。”赵叔低头估算了下时间“：现在是四点半左右，这个季节咱们再熬半个点，太阳就升起来了。”
唐默默点点头，两个人继续尝试着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主要是赵叔观察道路，因为唐默默的小手电只够照着赵叔一个人的，而赵叔的狼牙手电调节了光圈不仅能装下唐默默还可以看见唐默默身后的三十米左右。
“：默默！你看那是什么？”赵叔指着唐默默身后影子的边缘。
在手电光照过的地面上终于不再只有泛着青黑的沥青，露出的是一块天蓝色的布料。
“：是。。。。。我的睡袋吧！”
绕了一圈，他们又回来，回到了刚刚逃离的火堆和群魔乱舞地众人。
唐默默感觉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些在火光下对她露出贪婪绝望表情的人们，那像是一幅画一样，不过里面的每个人物的脸都在扭曲变换，每个人都对她垂涎。
不过此刻已经没有了火光，地上的火堆被摧毁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聚在一起燃烧的木棒都散落在四周，它们虽然有的依旧通红，但是已经没有火焰了。
“：看起来咱们走了后她们依旧没有停止争夺。”赵叔看着一地的狼藉，摇头说道。
“：她们都死了吧。”唐默默没有起伏的说道。
“：不是你的错。”赵叔也没有什么表情，捡起地上散落的行李，拉起了倒在一边的黑色行李箱。
唐默默站住没有动，只是举着手电跟随着赵叔，而赵叔的手电则对着唐默默，猛烈的光亮让着唐默默低下了头。
她有些庆幸，她不想再看到一地的狼藉，似乎人性最丑恶的地方都围绕着那黑漆漆的火堆。
“：走吧！”赵叔并没有忙碌多久，不过这回赵叔自己的包已经鼓了起来，想必王婶剩下的芒果也在里面了。
“：咱们去看看那几个黄毛。”赵叔微微判断了一下方向，伸手示意唐默默跟上。
两个人沉默的前进着，唐默默想着那一袋子芒果，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在吃人血馒头，胃里一阵抽搐。
“：嘘！”赵叔突然止住脚步，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唐默默。
唐默默在刚才的幻想中一下惊醒，然后才听见前方不远处的雾里隐隐约约传出一阵阵低低的抽泣，听起来压抑绝望。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放轻脚步，赵叔也松开了手里的行李箱向前方摸去。
拨开浓雾，手电筒的光线和一堆火光撞在了一起。
两伙人都微微一愣，那团不亮的火堆旁，是三个几近赤裸的男人，在手电的白光下是一张张惊讶痛苦撕裂扭曲的脸，依稀从黄头发上才能看出是黄毛。
此刻的他们正将手里的衣服放入火堆。
而赵叔和唐默默震惊的是，在他们衣服上脸上手上都沾满了血迹，不难想象另外两个人去哪了。
“：赵叔。嘿嘿，你是来救我们的吗？”黄毛突然裂开嘴笑了一下。
“：跑！”赵叔大喝一声，唐默默立刻开始后退，还好两边刚刚撞上，黑雾立刻蔓延挡住了黄毛扭曲的脸。
“：救我！别走！啊啊啊！”黑雾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唐默默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她真的只是大部分时候看起来冷静，她真的很恐惧那些扭曲的脸庞。
“：接着退！别停！”赵叔嘴里爆喝一声。
前方的烟雾猛地被撕开，穿着内裤露出干瘦的躯体黄毛带着变态的笑意奔着唐默默冲了过来。
“：别走啊！救我！！”他挥舞着胳膊，手里攥着一截烧着了的衣服，爆发的风让衣服的火焰一时明亮无比，他像是拿着冲锋的火炬一样。
唐默默真的吓傻了，那一刻，好似自己被恶魔追逐一样。
紧接着另外两个人也学着黄毛暴跳着冲了出来，他们的嘶吼和赵叔的怒喝同时在唐默默的耳边回荡，可是似乎什么也进不了她的脑袋，她就在呆呆的站着。
直到，那个扭曲的脸狠狠地撞在她的身上，一切又活了过来，握着手电筒的手传来巨力，她死死拽却完全没抓住。
但是万幸赵叔的手电光芒依旧照着她，而赵叔本人也在黄毛杀过来时冲了过来，在黄毛抢夺她手里的手电筒时，用一支胳膊死死地勒住了黄毛的脖子，另外两个人死死地扑在赵叔背上，用手里带火的布用牙用指甲去抢夺赵叔的手电筒。
赵叔的衣服也被点燃了，四个烧成一团的男人厮打着，而赵叔一只手还举着手电筒对着被撞倒在地上的唐默默。
唐默默看着黄毛用那个小手电使劲的向后捶打着赵叔的头脸，赵叔的眉框眼角都渗出了血迹，她一下扑上去，两只手死死地拽住黄毛拿着手电的手，想把手电抢回来，只要能保证赵叔不被雾气吞噬，哪怕那三个人赵叔让只手也能收拾他们。
黄毛在赵叔胳膊的禁锢下，挣扎逐渐变弱，用手死死地扣着赵叔的胳膊，嘴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赵叔身上的火焰灼烧加上窒息已经让他翻了白眼。
而唐默默死死抓住他想殴打赵叔的胳膊，同时使劲扣着黄毛手里的手电筒。
“：手电！”赵叔抿着嘴怒喝一声，声音已经变形了，火焰灼烧带来的疼痛远比身后两只瘦猴来的难以忍受，可是他更担心火焰熄灭众人一起被黑雾吞噬。
“滚！”这声呼喊似乎刺激了马上昏迷的黄毛，他猛地松开仅仅扣着赵叔胳膊的手，狠狠一拳砸在了唐默默的额头上，紧接着用手电狠狠地砸了一下唐默默的额头。
唐默默几乎是应声倒地，脑袋嗡的一下视角就翻转了起来。
说到这唐默默拿起王德泽的手，轻轻敷在自己的头顶，在头发的间隙里王德泽摸到一处微微凝结的血痂。
唐默默轻轻地笑了一声，“我也是前天洗澡才发现的，你说奇不奇怪，也不疼。”
王德泽轻轻揉了揉，轻声问道，“然后呢？”
唐默默笑了笑，“然后？然后我醒了后，天就亮了啊！除了我其他人都不见了，地上掉落着血迹，牙齿烧焦的衣服碎片和两个手电，其中一把正好对着昏倒的我。”
“：真的全都不见了？灰雾呢？”
“：也不算不见了吧！能看见，只不过够不到。”
“：什么意思？”
当唐默默醒来，灰雾已经退去了，她抬起头，看见晴朗的天空。
路两旁的电线杆上，摇摇摆摆的挂着，赵叔，王婶，黄毛。。。。
他们或静置或微微摇晃，绳索挂住了他们的脖子，一个电线杆一个人。
再往后是不认识的人，
整条大道，挂满了人。
抬头皆是悬尸，低头不见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