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初,山间下了场小雨。山路泥泞难行,一踩一脚泥。
书和纸被他抱在怀里,雨露浸湿了他满身衣衫,却没湿透包袱皮。
陈修回到草堂前,只看见半边草堂焦黑颓垮,应是烧到一半被雨水浇灭了。
“小茗儿……严茗!”
四下无人应答。
门前地上有几粒枣核沾了水土,破出点点新芽。
方圆百里,只有西面坡上有一片枣树。
有个人特别爱吃。
陈修顿时红了眼,扔掉包袱,提着剑转身便朝西面坡走去。
这浯溪山上养着许多刺客,同行相争,甚是激烈,是以有些本事的头目就攒局,拉人入伙结成帮派。
入了帮派的人叫便作伙棍,而他这样一直单干的,只好叫光棍了。
他业务能力不错。才上山那几年,总有些伙棍上门,不是要招他,就是要挑事,被他“送走”几批之后,山中人渐渐都对他礼让三分。
只有西面坡的言早立――这山上原来的伙堆大佬,一直冥顽不灵,总与他为难!
这回这么大单子被他办成,那人嫉妒眼红也是在所难免。
反正他从前也常闹这一出。
每回陈修办成了事,那人就上门撒泼耍赖,非要陈修摆酒分红。等混了几顿饭,酒足饭饱,他也就走了。
陈修容着他,并是不怕他,只是怕他手下的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来烦严茗,不得不与他周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实属无奈。
直到有回他往茶水下脏药,严茗不慎中招。当时言早立就在房梁上猫着。幸而陈修察觉及时,才没酿成大错。
那回陈修气得红了眼,当场便揍得言早立满脸开染房。
然而挨了揍之后,那人还不知死活地叹息道:“可惜了,人家本来是给你准备的!”
叫人哭笑不得。
那样一群乌合之众,要真本事没有,龌龊的手段却层出不穷。
陈修恨得牙痒痒。
翻过半座山,总算走到立枣窟洞前,山林寂寂,木叶飘黄,枝头停着几只昏鸦。
门前杀手列阵整齐,显然提前收到消息,严阵以待。
“何方小肖,竟敢……”
一人站出来来质问陈修,可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应声倒下。
没有人看清他出手的动作,他动手前也不爱多话,拔剑出鞘,径直走向山门。
这时候所有人才想起来,这个书生面相的男人,毕竟是个杀手,还是莫得感情那种。
门前众人见势不妙,便纷纷抽出刀剑,一拥而上。
霎时间,刀光剑影伴着嘶喊声爆发,大片林鸟栖禽惊起逃窜。
――――
深秋寒雨斜风,叫人心情郁郁。
严茗望着石窗外阴霾的天气,心中有些不安。她手指沾了些水,在墙上一笔一画地写字。先写了一个“貅”,又写了一个“修”。
她与文起算是自幼相识。
那时她被人拐卖到檀城,早忘记了自己本命本姓。新父母家里开了个小馆子,每日与人烹茶作食。她看得多了,渐渐也就会了些。
那时城中常有些乱民闹事,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太平。偶一日,家里正闹着的时候,城中巡视的士卒便冲了进来,将人绳之以法。
她便是在那回初遇了陈修。
当时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劲装,手执马鞭,宛若神明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