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
他旋即变了脸色。
清河郡文人追捧雅文轩,说到底,还是为了仕途顺畅些。
本朝选官采用“举孝廉”的制度。想步入仕途须有在朝官员的举荐,然而北汉英才多如牛毛,除非天赋异禀,或者品行贤孝非常,否则竞争压力还是很大的。
当然,假如朝中有熟人,情况自然又不一样。
那雅文轩立世百年,文轩中走出的弟子中,不乏在庙堂上大放异彩的政坛领袖。
前任轩主在世时,近乎半数朝臣都曾受过雅文轩的恩惠。
民间有人偷偷把雅文轩主称为“小圣”,并非空穴来风。
江参对这种吃着朝廷,却又不敬朝廷的存在十分忌讳。
他今次借此机会给那雅文轩主一个下马威,否则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不晓得这城池里到底是谁说了算,可看着马车扬长而去,他又不由地想起了那日走在丧仪队伍最前面的女子。
当时下着大雪,城中百姓们夹道相送。女子的唇色和脸色都是苍白的,只有眼睛红肿浮泡,实在白瞎了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
她看着也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该被人好好捧在手心疼爱的时候,却偏偏遇上那样的事情,实在叫人心生不忍。
“包栩……罢了。”
年轻参将轻言,但欲言又止。
如此犹豫不决,落在年长不少他的属官眼里,只是年轻人在同自己闹别扭罢了。
“对了将军,还有一事,明晚郡丞大人在淮扬楼设宴,请诸位高营的驻军吃接风酒。您看……”
包栩瞄了一眼江参微皱的眉头,剩下的话便没好说出口。
按照后汉国的行政制度,地方与军队彻底分开统辖单位。
各地驻军只听命于部所属统帅,统帅最终统一听命陛下;而地方官员则听命于三省六部,三省六部奏章又经过丞相上传天听。
若地方有特殊情况发生,朝廷来不及划拨粮饷,各地方驻军的粮饷可以及时驻守之地的官衙索取。
是以,各地驻军与各地州司府衙之间的关系可谓唇齿相依,没有哪个将领到达驻地之后,会不同州司府衙搞好关系。
然而他眼前这位参将,出身高贵,背景深厚,未必愿意屈尊。
“淮扬楼啊?我记得,那不是去年才开的酒楼吗?郡丞大人请客也忒小气了。”
江参戏谑笑道,实则是有几分意动。
那淮扬楼虽然新开不久,却是个弦歌之地,花钱销金远胜过城中许多寻常酒家。
包栩也跟着笑笑。
“穷乡僻壤,比不得将军故里,不过听说淮扬楼近来采买了一批异域舞姬,很是新鲜。将军近日为城外那群马匪奔忙劳累,小的看着都有些不忍,若是有空,不妨趁着旬假出去放松放松。”
江参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煞有介事地问:“区区一个郡丞请我,我便上赶着赴宴,若是哪天郡守亲我,本将军又当如何?”
包栩闻言一怔。
他每三年就要奉陪一位驻军参将,至今共接待过七位,如此不客气的话还是头一回听见,于是看待江参的目光有了些变化。
而这时候,江参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去还是得去。咱们便服潜行,去听听他们醉酒后都说些什么。”
包栩有些恍惚。
眼前的人明明长着一张姣好无害的脸,可嘴角微微噙起笑意时,却给人一种后背嗖嗖吹阴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