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稳,她先下了车,和姑姑一同扶季景宸下来。迎面就是一队身着深紫色束腕衣的人向他们走过来,为首的那人双手作揖。
“梁泽听闻车队遇刺日夜难眠,如今看公子安然无恙,在下心也可以安了。”
梁泽来迎接,想来那位梁阁主还是要端个架子的,毕竟来的都是小辈,派来自己最无能的儿子也是对的。
“看梁公子的面容,不知进的什么补药,能让您日夜难眠还能面色红润,这样的好药可别藏着。”
梁泽看向季景宸身后站着的小姑娘这讽刺的话语,尽力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不知道为何,明明一双无辜至极的美目,却看的他心里不是很好受。
“这是自然,请公子姑娘里面请。”
阮泠抬起头,望着那高耸的楼阁,她不是第一次来了。
布夕阁的观景楼建的如同一座宝塔,高耸入云,而楼阁顶端的那层名唤离恨天,是布夕阁的藏兵阁。她当年偷袭布夕阁之时,险些自离恨天摔下来,若不是千钧一发之际她用匕首卡住了房檐,这样的高度怕是要摔成一摊烂泥。
紫衣弟子接过季景宸的请帖,便引他们上观景楼。
说实话,她总觉得布夕阁的弟子身体素质好,完全是因为每日要上这足有几万阶的木阶梯。听说把守离恨天的弟子有专门的通道,只是他们只能活生生的爬,因为布夕阁会根据每个门派的威胁能力分配住所的,毕竟也不能住的离离恨天太近。
“纪公子,四天就是苍梧派的住处了,公子们收拾完行囊就可以到一天的主厅赴宴了。”
离恨天在十四天,这布夕阁倒是防着各个门派的。
“你先去收拾一下,晚上会有会宴,记住,不可显露锋芒。”
阮泠点点头,息镜就扶了他向卧房去了,而望舒姑姑也引着她向另一间卧房去。
“姑娘,那位九姑娘和她的同伴因为没有提前安排,就委屈和姑娘挤一挤,九姑娘的同伴被安排去和息镜息鸣住一间。”
阮泠颔首,望舒姑姑安排事宜是妥帖周全的。
“真是劳烦姑姑了。”
苍梧派的弟子陆续到了四天,内门和外门弟子住在外室,她和季景宸还有纪齐垣住在内室。站着最后的小九冲她招招手,兴冲冲地跑过来。
“我从前听闻布夕阁只有两幢楼阁,本以为怎会这样寒酸,结果今日得见着实吓了我一跳。这观景楼修的这样高,我们住的只是四天,听那个带路的弟子说这楼有十四天高。”
这小九生在凉州,中原话倒是说的挺好。
“在布夕阁这段时日你同我一起住,至于阿尤,望舒姑姑已经找好住所。”
小九对这里特别好奇,在吊阁上扒着栅栏往下看,边看还边指着这个那个的问。
“师父,那个,就那个,是不是比武的擂台?”
她倒是不怕,这么高也敢站在边上,阮泠提着她的后衣领就往回拉。
“先去收拾,今晚要去宴会,记住,千万不要惹事,这些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小九背着包袱和她一同回了房间,房间倒是布置的极好,干净简洁,床也足够她们两个挤一挤了。
“太好玩了,我居然真的要参加武林大会了。”
小九开心的扑在床上猛打了几个滚,阮泠只得无奈的摇摇头,把包袱里的衣服放进柜子里去,也顺道将小九的东西收拾好,望舒姑姑恰好来敲门,请她们去参加武林大会的宴席。
“姑娘,公子嘱咐了,这回宴席可不能喝酒了。”
她上回闯祸还不是因为他季景宸,这次断然不会再想那个馊主意了,丢人死了。
各大门派陆续入席,嘈杂声愈来愈大,她坐在季景宸身旁,小九坐在她后面躲在角落里,眼珠子却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左看看,右看看,对什么都很好奇。
“布夕阁阁主到——”
嘈杂的宴会可算是安静了一些,看向台阁那边,而梁家的家主也自一天的台阁上走了下来。
梁欢这一代开始梁家就有些没落了,枪虽是百兵之首,可毕竟不好携带慢慢也被江湖淘汰。加之梁家身处西域与其他几大门派来往困难,是以慢慢有些吃力。若非这一代出了梁郁这么个武林第一人威震江湖,怕是就没有布夕阁的立足之地了。
“梁郁没有来吗?”
小九凑近她悄悄的说着,眼睛依旧不死心的望着台阁。
“梁郁前辈一向不拘小格,像这种宴会她甚少参加,但也不一定,毕竟是本家的宴会。”
歌舞起,梁欢坐在上席俨然一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样子,而今寒光府遗失双剑,苍梧派与皇室联姻,百剑门和沉月坊为新起之秀。这武林中布夕阁算是第一大派,今年武林大会梁郁不参加,而小辈个个都摩拳擦掌要借武林大会夺下布夕阁这武林第一门派的称号。
“犬子梁臻,今年二十有四,是我布夕阁这次参加武林大会的弟子。各个门派既都派来了优秀的小辈们,这次武林大会一定十分精彩,我们这些老东西要大开眼界了!哈哈哈——”
所有人都端起了酒杯站起来回敬梁阁主。
“愿与阁主同乐——”
梁欢拍了拍手,歌舞起,丝竹起,西域特有的胡璇舞姬陆续上场。金色的配饰在舞动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个热情似火,身姿曼妙,别有一番风韵。
阮泠自然没什么意趣去看什么舞,只盯着面前的葡萄吃个不停,季景宸见她喜欢吃,便将自己桌上的也端给了她。
“师父,你喜欢这葡萄啊?”
小九探了头,小手也从盘子里揪了一颗放到嘴里。
“甜甜的没有籽,还脆脆的,是西域特有的吧。”
小九冲她眨眨眼,压低声音说道。
“这个品种叫琉璃碎,师父你和我去凉州,包你吃个够。”
琉璃碎?到是个很形象的名字,晶莹如琉璃。
“那真的得吃个够,回去以后这琉璃碎的价格怕不是我能负担起的了。”
如今尚在陌兰城,倘若再往西走,就可以到那俗称塞上江南的凉州城了,凉州的瓜果堪称一绝,无论是蜜瓜还是葡萄,应有尽有。
“师父尽管吃,这个我还付得起,只要…师父肯传授小九一招半式,这葡萄我让师父一辈子都吃不完。”
阮泠挑挑眉,这丫头到真是为了武功舍得花钱呀。
“我可以教你武功,但你我约法三章。”
小九那珀色的眼睛里闪着光,腿上的小动作都透着激动,满口答应。
“第一,我授你武功,你不可告知他人我的身份,第二,你不要称我师父,直呼我名字即可,第三,我教你的武功不可外传。”
小九应得十分爽快,二人正说着,梁臻已经走到苍梧派的席间来。
“纪大公子今年依旧不下场吗,这年年都不下场,纪家大公子今后如何服众呢?”
季景宸淡然一笑,毫不在意梁臻的挑衅。
“阿垣的武艺不在我之下,况我来时遇了刺客身子实在是不好,今年武林大会我也只能做个看客了。”
梁臻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勾起了嘴角,将手中的酒杯斟满走向她。
“阮姑娘,这次武林大会可有兴趣下场呢,既然师父不上,徒弟可会替师父呢?”
这人是个什么鬼东西,她自觉没什么地方得罪他吧。
“梁公子说笑了,我师从纪公子学的是琴艺乐理,于武学方面实在是没什么造诣。”
梁臻侧了身挡住别人的视线,将酒倾倒在地上,一双狭长的眼睛阴森森的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
“这酒敬你,阮泠,你的命我要定了!”
梁臻看向她,只见那姑娘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泪水,眼底确实深深的寒意。
“阮泠,静候。”
到了这里,便是人人佩剑了,比内力比不过,若是比剑术身法他可未必占的了上风。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要来取她的性命。
“梁公子,我真的不会武功,您就算打不过大公子,也不能来强迫我参加吧。”
雪娘第一个走上来挡在她面前,拉开两人距离。
“梁公子喝多了吧,阮姑娘从没说过要参加武林大会,你如此相逼岂不让武林中人看了笑话。”
梁臻回头看有些人已经望向这边,更有甚者开始窃窃私语。而就是这短短一瞬间阮泠将纸笺塞给了雪娘。
“阮姑娘不去唱戏,真是亏了这一身本事。”
梁臻看着面前的人,心底却升起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他连忙压下这情绪,怒瞪她一眼,拂袖离去。
梁欢坐在高台之上推杯换盏,梁泽也跟着老爹到处应酬,相比之下梁臻倒是与父兄格格不入,他的性子更像梁郁一些。
“谢雪姑娘。”
二人双手作揖,交换了眼神,雪娘就离开了宴席。
过了半柱香时间,阮泠起身到季景宸身边。
“我出去一下。”
他点点头,告诉她不要跑远了,阮泠环顾四周后离了宴席。
观景楼有多热闹,外面就有多冷清,绕开了观景楼的正门,向楼阁后绕去,她凭记忆绕了很久,这观景楼委实修的太大了。避开所有耳目,走了将近一刻钟方才找到了观景楼的那一角,也见到了附耳在墙面上的雪娘。
“是这里,通往离恨天的密道。”
雪娘确定的告诉她,文月掌司座下分管情报,耳力奇佳,想来她已经听到了里面的机关声。
“是这里,这几日就要找到楼里对应的位置,观景楼内也十分复杂,所以不见得好找。”
雪娘深呼了一口气,又是件大工程,伸手拍了拍阮泠的肩膀,挑了挑眉。
“你叫我出来除了要找离恨天还有什么?”
阮泠从怀中拿了月令。
“认得这个吧,给我一段天蚕丝。”
雪娘接过月令仔细看了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扔还给她。不情不愿的从袖腕里取出天蚕丝和月环给她。
“真不知道坊主怎么被你忽悠了,居然给你了月令,天蚕丝收好了,我也就这么点儿了。”
看她不情愿还依旧要给她,阮泠心里早就笑开了花,如今她是荣华师父的盟友,可不是灵月座下的小弟子,到处低声下气了。
“知道了,明日此时在这里等我,我想到办法了,这次武林大会我替你,有了天蚕丝我就有了七分把握。”
这事儿吧,还得去求季大世子。
“梁臻可不是普通弟子,他的武功可是梁郁亲传,我觉得这一辈弟子未必有人能赢他。”
是呀,她喜欢做冒险的事,若是事事都要十分把握才去做,那会错过多少良机呢?
“不试又怎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