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顺着刚刚硬化不久的水泥村道缓缓前行，因为有两个嘴里衔着旱烟袋的白发老汉赶着牛羊在村道上行走。为了不惊扰牛羊，司机把速度压得很低。
金光荣和钟玉屏不好意思地下车来帮助老汉们把牛羊往公路外面赶，李正武脸色铁青地坐在车里抽闷烟。
肖云涛马上下车跑到黄组长车前，又给他点了一支纸烟，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黄厅长，老百姓正要往山上放牛羊，这是一条必经的道路，可能要等几分钟......”
“没有什么，我们等一下，牛羊可不管你是哪一级的检查组哟。我小时候就在老家放牛，很熟悉这样的场景。”黄组长刚才在车上睡了一觉，现在看起来精神饱满，心情很好。
他干脆下来，站在车旁，一边抽烟一边看金光荣他们和老百姓手忙脚乱地往山坡上赶牛羊。一些山羊咩咩地叫着，本来已经离开路面跑到左右山坡上去吃草了，看见还有几只在路面上溜达又跑下来凑热闹。它们大大咧咧站在路中间，抬起长了漂亮弯角的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一群山外来客。
牛羊在村道上留下一些稀稀拉拉的粪便之后，在几个干部齐心协力的驱赶下终于全部上山去了。车队重新出发，很快就开进国旗飘扬、音乐飘荡、焕然一新的江源村村委会。作为全县今年退出的三十八个贫困村，江源村村委会刚刚重建完成不久，卫生室、文化室、农民夜校以及广播、展板、宣传栏等所有的设备设施都是严格按照贫困村退出达标的要求建设和添置的。
县高官林强、县长许巍搭班子以来，一直很和谐。那时候还没有大规模地开展脱贫攻坚工作，林强是在林泉县的县长任上踏踏实实干了四年提起来的，许巍是从市委副秘书长任上派下来的。由于直接给市高官蒋柏堂服务，当时的市高官蒋柏堂口头承诺许巍干一两年之后就接任林强当林泉的县高官，因为林强年龄比较大了，自己也很想回市级机关养老。哪知道大规模脱贫攻坚开始以后，中央明确规定，脱贫攻坚任务重的地区党政正职要保持稳定。中央的意思是不能像以往那样随时变化调整党政主要领导，但是省上却加了一码，明确规定脱贫攻坚任务重的市、县、乡党政正职在脱贫摘帽之前一律不能调整。有的县在二零二零年才能脱贫摘帽，因此那些地区的党政主要领导就要稳定到几年之后去。省上文件规定只有三种情况可以调整：一是违法乱纪被查处；二是能力不足不能干；三是身体健康出了问题无法干。
许巍一看自己短期内无法担任书记，至少还要熬四年，因此工作的积极性就大打折扣了。
他虽然表面上对县高官林强还算是尊重的，内心却根本不把林强当回事。他自认为是市高官的秘书，平时就有点优越感，酒桌上、会议上总爱吹嘘自己的圈子和能耐。平时的工作中他大多时候都在县外省外开会或者招商引资、考察学习，到基层一线去督导农村工作去指导脱贫攻坚工作的时候很少。
三年过去许巍几乎一直都漂浮在外面招商引资，连全县的乡镇主要负责人都认不全，九十三个贫困村也只去了一半左右。
这次省市组织的联合督查组来林泉县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本来作为县政府的主要负责人、县脱贫攻坚领导小组双组长之一的许巍应该积极参与，但是他以有一个招商引资的重要合同要签为由，给林强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带领一个副县长和几个部门负责人飞到沿海的一个市去了。林强知道许巍的真实想法，也不阻拦，自己在家全程接待陪同省市督查组。
这个江源村就是林强和许巍闹出不愉快的村子。一年前县委确定把江源村作为退出的贫困村进行建设，林强和许巍分别都到这个村子来调研指导过。贫困村如何达到脱贫退出的标准，国家和省市都没有细化的标准，只是提了一些基本的要求，要达到“一低五有”，即：贫困发生率低于百分之三，有通村硬化路，有村集体经济，有文化室，有卫生室，有通讯网络。因此全国各地分别都增加了一些内容，不同省份的具体标准都不一样。
肖云涛带领几个副局长分别到江源村等拟退出的贫困村指导之后，万峰乡按照县扶贫移民局的指导并且结合检查验收的标准加班加点编制了江源村脱贫攻坚规划。根据测算，各类项目总投资达到一千一百万元。
肖云涛把项目规划文本报告给副书记张志宏、副县长周文胜，两人组织农业、交通、水利、卫生、文化、扶贫等部门负责人开会研究同意之后，把定稿分别送到林强和许巍办公室。过了不久，分歧就出现了。
一天晚上，林强打电话叫肖云涛到他办公室去。“这个规划本子我认真看过了，很实很细，选择发展的主导产业也符合江源村的实际。应该说你这个扶贫移民局长指导还是很到位的，万峰乡也做了过细的工作。叫他们加快实施，争取在年后的第一轮省市脱贫攻坚督导中出彩！”肖云涛拿着本子，兴高采烈地给金光荣打电话，安排立即启动，按照规划内容实施，力争高标准高质量打造成为一个脱贫攻坚的示范亮点。金光荣也很高兴，立即安排乡村干部和群众启动了规划的项目。
一个礼拜之后，许巍给肖云涛打电话，叫他马上去办公室。肖云涛正在一个贫困村指导工作，只好马上赶回县上去。跑进县长许巍的办公室，许巍斜躺在真皮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规划文本随意的翻看着。
“肖大局长，我叫你来怎么这么慢腾腾的？”许巍歪着脑袋，两眼从镜片后斜射出两道冷光，聚焦在肖云涛的脸上。
“对不起许县长，我接到你的电话之后，刚从一个贫困村赶回来。”肖云涛知道许巍要找自己的麻烦，但是心中也并不发慌。
“江源村的规划哪个允许花这么多钱搞的？一个屁发展前途都没有的山沟沟，你们就敢规划一千一百万元？听说都开始启动了，我这个县长还不知道。你说你这个扶贫移民局长是怎么当的？”许巍一脸怒容，接连发出三问。
肖云涛只好把如何规划、两个分管领导如何开会研究、县高官如何同意实施等前因后果报告给许巍。
哪知道许巍仿佛知道是林强安排的似的，火气更加大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开会研究？一千一百万啊？你作为县政府的党组成员、政府办的副主任，你应该主动给我汇报！这么大一笔钱一个人说一句话就决定了？符不符合决策程序符不符合纪律规定？”
肖云涛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任凭许巍批评。他知道县委政府的两个主要领导有矛盾了，夹在他们中间寸步难行。
许巍批评了半个多小时，又当面给林强打电话说这个事情应该开会研究才对。
后来许巍先主持政府常务会议，研究的结果是减少投入，只安排三百万勉强达标就行。
而林强主持县委常委会议决定的结果却是保持一千一百万不动。会议上林强和许巍几番交锋，其他常委渐渐看出风向支持了林强，江源村因此才建设成为今天这个样子。按照老百姓的说法，至少前进了二十年，他们都感受到脱贫攻坚带来的新变化了。
从此之后许巍在很多场合都批评林泉县扶贫移民局的文字材料没有写好、对外宣传没有搞好、对上接待没有到位，含沙射影地说肖云涛不听话，能力本事不行。
肖云涛知道许巍对自己不满意的根本原因是他整天忙于脱贫攻坚具体工作，几乎没有时间去经常给许巍汇报。许巍整天漂浮在上面和外面，脱贫攻坚的事情省市经常又催的十万火急，上午九、十点打电话发通知下午下班前就要准时上报。肖云涛和几个副局长和股长们经常疲于奔命，遇到事情虽然也在第一时间给许巍报告，但是他说他在外地，回来再研究。省、市主管部门又催的急，没有办法肖云涛只好找林强去决定。
林强倒是不管许巍在不在，同意不同意，该签字的立即就签了叫肖云涛马上报上去。因为有一次肖云涛等许巍回来签字错过了省上要求上报的时间，省扶贫移民局还专门发通报批评林泉县。
自从林强决定不减投资建设江源村之后，该村的项目建设就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直到半年之后圆满完工时许巍都没有去调研指导过。
今天看着这焕然一新的农房、生机勃勃的茶园以及几十口养着高山冷水鱼的鱼池、一千多箱散放在林边村畔的蜜蜂，肖云涛心中感慨万千。黄组长、王处长一行在李正武、肖云涛等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看了崭新的村卫生室、文化室和宣传栏，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
按照这次省、市联合督导督查的要求，每个贫困村到户访谈贫困户至少达到二十户以上，采取随机抽取的办法选择到户访谈的贫困户。到户之后主要访问贫困户脱贫攻坚的政策是否知晓、相应的政策是否享受、帮扶干部是否经常来家里指导帮助，对第一书记、帮扶部门和联系县领导是否知晓、认识。还要查看帮扶手册，询问家庭收入情况，查看住房是否安全达标，生活用水、用电和广播电视信号是否畅通，教育、医疗政策是否有保障等等。
黄组长和王处长在肖云涛等人的引导下来到江源村村委会办公室，他们先看了墙上的脱贫攻坚项目分布图、工作进度表和户脱贫的明细规划表后，当面询问了村党支部书记几个问题：一是全村面积多大土地多少？有多少农业人口？有多少贫困人口？贫困发生率是多少？二是全村有多少党员？脱贫攻坚目前开展的“春季攻势”情况怎么样？主导产业是什么？集体经济收入多少？三是对省市脱贫攻坚督导检查有什么意见建议？这些内容在督查开始之前的培训会议上肖云涛和分管副局长都多次讲过，而且要求所有贫困村都要按照督查访谈提纲做好标准答案，贫困村的党支部书记、第一书记和乡镇党高官、乡镇长都要熟悉标准答案，避免各说一词出现问题。
那个年近六旬一脸黝黑叫王永才的村党支部书记显得有些腼腆和紧张。他双手有点发抖，摸摸索索地掏出一支纸烟递给黄组长，低声说：“尊敬的黄厅长，老实说我今天又紧张又高兴。为啥这么说呢？因为我活了五十九岁了，从来没有见过省上的厅级领导哟！黄厅长，你这么大的领导不辞辛劳来到我们边远的江源村，让我们全体村民蓬荜生辉八辈子都脸上有光呀！你就是代表上级领导来检查我们最基层的脱贫攻坚工作的，你就是新时期我们党培养的***式的好党员好干部哟！”王书记的高帽子越戴越高，黄组长的心情越来越高兴。
“首先我代表我们江源村一千三百名老百姓热烈欢迎黄厅长王处长一行来检查工作！”说完他自己立即认真而有力地拍起巴掌来，其他人完全没有想到，但也只好在他的影响和带领下象征性地鼓了几下掌。
“下面我把江源村脱贫攻坚工作的开展情况向各位领导作一简要汇报。”说罢王书记清了清嗓子，在黄组长面前站得端端正正的，小学生背诵课文一样汇报起来。
听了几句汇报之后，黄组长说：“老王啊，看样子你们村上的脱贫攻坚工作开展的很扎实呀！”
王书记两眼立即放出光芒来兴奋地说：“那是黄厅长你们领导的好哟！”
黄组长享受地深吸一口纸烟然后慢慢吐出来，转身对王处长说：“抽农户，我们要抓紧，不是一天跑不完哟！”
乡镇的分管副书记和村主任马上拿出全村贫困群众的花名册，王处长现场抽了在家的二十户。
抽农户的时候，肖云涛和金光荣站在旁边，当王处长念到一个名字时，村主任就用笔记下来。肖云涛一点也不急，因为应对督查的方法提前就交给乡镇了。如果那一户情况很差估计要乱说影响督查成绩，就马上说这一户不在家。问怎么不在家时，就回答出门打工、走亲戚或者赶集去了。检查组如果要打电话询问，就马上安排帮扶干部一直给这个贫困户打电话造成电话繁忙无法接通的现状。检查组没有办法就只好换下一户。这样抽取出来的二十户贫困户，再差也就差不到哪儿去。
贫困农户抽取出来之后，省市督查组分为四个小组，每组负责完成五户的入户调查任务。乡村干部分别负责带路到贫困户家门前路口处，但不得到农户家中参与督查访谈。
黄组长和王处长先在村上主持非贫困户的座谈会，测评满意度。李正武、金光荣故作镇静地带领黄组长一行来到一间挂有“农民夜校”牌子的房间，里面整整齐齐坐了二十多个人。他们都是参加今天座谈会的非贫困户。
这些人肖云涛大多都认识，他们的确都是非贫困户，因为他们都是江源村以及周边村子的村社干部和家庭富裕的小老板。他们是提前培训好的群众演员，通知他们来开会主要就是要让他们说江源村的贫困识别十分公平公正公开，最穷的农户都已经被识别为贫困户进入扶贫信息系统了，有钱有势日子好过的人都不是贫困户，他们对该村的脱贫攻坚工作很满意，对党的扶贫政策很拥护等等。
为了不让督查组看出破绽，他们被要求不能穿得太好但也不能穿破旧衣服，每人冒充江源村的一户没有被评上贫困户的普通农户。
在金光荣的介绍下，黄组长开始主持座谈会。“这位老乡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请你谈谈对江源村识别贫困户的看法。”
“我叫杜春光，是江源村四社的人。我认为江源村是严格按照中央和省市的文件精神在搞脱贫攻坚工作，林泉县上的李主任、肖局长和万峰乡的金书记等经常到我们江源村来检查指导工作。我们村的贫困户都是群众开会投票评选出来的，残疾、大病或者孩子读大学负担重的最穷的人都被选为贫困户了。我的家庭条件在村里算是中等，虽然没有评上贫困户，但是我没有意见。因为扶贫政策就是应该帮助最困难的农民，不能搞优亲厚友。我最反对在扶贫工作中搞歪门邪道了，我们江源村在脱贫攻坚工作中一直都是走的正道正步，我对党的扶贫政策很赞成很拥护！”
说话的人满头白发，一本正经，头头是道。黄组长连连点头，不断称赞他讲得好觉悟高。其实他并不是四社的普通农户杜春光，而是江源村的前任党支部书记贺文坤。
其余人见他们曾经的老书记出演杜春光得了表扬，不等黄组长和王处长发问，瞅准空子也纷纷举手，认真地冒充一个提前固定好的普通农户发言。
他们大谈党的脱贫攻坚政策好，虽然他们不是贫困户但是对脱贫攻坚工作十分满意，因为脱贫攻坚建设的道路、电力、饮水和产业等项目，作为贫困村的一员，他们家也受益匪浅。
大约一个小时后，黄组长合上笔记本，说：“今天的座谈会开得很成功，感谢大家支持配合我们的督查工作。祝愿在座各位老乡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热烈的掌声之后，座谈会圆满结束。李正武、肖云涛、金光荣带着黄组长、王处长一行乘车到一社去帮助第一组搞入户调查访谈。
万峰乡党委副书记见黄组长走远了，叫村出纳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跟他来到刚才的会议室。他叫出纳把房门掩上，小声对那些人说：“各位，辛苦大家了！金书记说大家完成任务很好，为江源村甚至万峰乡都争了光，乡上奖励各位每人一包中华烟！”出纳从黑色的塑料袋里摸出烟来依次分发，众人立即欢呼雀跃起来。
肖云涛带着黄组长一行来到一社一户名叫柳文州的家中。四间青瓦白墙的砖瓦房掩映在绿树修竹之间，清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道路两边有洁白的栀子花正在开放，浓郁清雅的香气随风飘来，让人十分惬意。几只毛色鲜艳、体格健壮的大红公鸡正在房屋傍边的竹林空地上觅食游走，时不时引项高歌一曲，洪亮的鸡鸣声在山间空谷传得很远回荡不绝。
柳文州原本吃了早饭要去后山上收割油菜籽，接到电话后就专门留在家里等检查组的人来。
脱贫攻坚开展以来，像这样的情况很是常见，特别是有重大的检查或者有重要的人物要来，贫困农户至少都要经历两三回。
一是县上部门的帮扶干部和第一书记至少要来一两次，帮助贫困户填写数据表册、熟悉政策、算收入支出明细账，扫地叠被铺床，演练如何接受调查问卷等。
二是村上乡上的干部至少要来一两回，说的也都是大致相同的话，干的也都是那些事情。但是他们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一起来，几乎都是分开来开展工作，因此贫困户经常被人从正在劳作的田间地头、正在赶集的街市上、正在谈天论地的亲戚朋友家里急匆匆的叫回来，准备或者迎接各级的扶贫工作检查。有时候半夜忽然来人心急火燎地敲门，说是刚刚抽签被抽中了第二天一早就要来检查，必须连夜做好很多准备才行。贫困户们没有办法，也只好从暖和的床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呵欠配合县乡村各级干部背诵政策，死记硬背各类收入帐。
有的农户环境卫生差，干部就帮着通宵打扫卫生；有一家人厨房太破旧，干部就帮助着一夜之间修建了一间新厨房。为了搞好扶贫工作，更重要的是为了在各级各类检查中取得好名次，帮扶干部帮助贫困户买锅碗瓢盆、沙发、衣柜、桌子甚至电视机等情况，那就太多了。
柳文州是大家投票选出的村里面的贫困户，他一家人虽然都很勤劳能吃苦，但是两个孩子读大学一年要四五万元。他和妻子两个整天在土地里忙得不可开交，每年的收入却不怎么样，连年入不敷出之后，终于成为了贫困户。
房子堂屋的白色外墙上，醒目的挂着一块红色的牌子，一家人的照片全部印在上面，一家人的户籍情况收入情况也都写在上面，还有个二维码可以扫。无论是谁老远一看便知他家是贫困户，家庭的情况也一览无余，说不上有什么隐私。他的两个女儿都在外省读大学，按照政策每年每个孩子都有四千元补助，学费贷了助学贷款，因此他在家种地养猪养鸡也能勉强供应两个大学生读书。更主要的是他的父亲瘫痪在床，必须要人照顾，因此他不能像村里其他男人一样去沿海打工。妻子没有文化，身体也不好，所以也就留在家里负责料理家务。
他们一家两个常年病人几乎每年都要住院一次，好在扶贫政策在医疗方面很好，住院治疗时他不需要花一分钱。治疗、药物、护理等全部由扶贫资金解决，所以他几乎没有在父亲和妻子的疾病方面花多少钱，于是腾出手来集中精力给两个孩子筹集学费。
柳文州他们家的木头房子还是以前他爷爷年轻时候修建的，由于长期没有钱进行维修加固，青瓦房顶下雨经常滴漏，椽子檩子都腐朽了，前几年就成为危房。但是他一家人没有办法，只好仍旧居住在里面。精准扶贫开始后，他家就享受了危旧房改造项目，政府花了两万余元对他家的房子进行维修加固，彻底更换了椽子檩子和青瓦，粉刷了墙面，硬化了地面，整个面貌顿时焕然一新，就像他每年过春节去集镇上理了发刮了胡须换了新衣服一样。
除了把房子修好，乡上还给他落实了产业发展项目资金四千元。他听了农技员在村上的“农民夜校”讲了几次课后，就决定种植两亩魔芋。他有这方面的经验，四千元资金买了八百斤魔芋种子，土地就在门前不远处，自己轻轻松松就种上了。
这样的贫困户享受了住房、产业、教育和医疗四个方面的扶贫政策，细算下来有五六万元的直接受益，所以对党的扶贫政策心存感激，各级检查抽到这样的农户一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他们都会从内心表现出感激和满意，调查问卷时得分往往都很高。肖云涛知道黄组长一行对这户农户的检查一定会取得预想的效果，因此也就严格按照文件的规定，只送黄组长到院子里介绍后就到另外一户农户家里闲坐去了。
“感谢黄厅长，欢迎各位领导哟！”柳文州感激地双手握住黄组长的手，把他们一行迎接进屋。忙不迭地倒茶找烟，又端出花生、核桃、苹果等请检查组的人吃。
黄组长脸上露出微笑，亲切地说：“老柳，你不要忙了。我们是省督查组的，今天来找你是想了解脱贫攻坚方面的一些情况，请你配合。”
“配合，配合，我们一家人举双手配合！”柳文州笨拙地把双手举过头顶，类似作揖一般晃动，引得黄组长一行哈哈大笑。
阵雨初歇，云雾散去，天气放晴。中午饭安排在村民家中吃。几盘农家小菜，一盆香菇炖土鸡，再加上几块刚刚出炉的麦面火烧馍，吃得黄组长满脸冒汗，兴高采烈。这些菜品和主食是肖云涛前晚上亲自打电话安排乡镇党高官准备的，因为他了解了黄组长的饮食习惯，做到了精准发力，有的放矢。饭后黄组长一行在村民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简单午休了一下，又按照上午的分工进村入户去了。
在江源村整整一天，几乎每家每户都是这样的检查，效果也都很好。黄组长虽然没有对肖云涛透露检查的情况，把一大叠调查问卷慎重地装进皮包里，但是从言谈举止和表情上肖云涛作出判断，江源村的检查效果很好，得分应该很高。
这样的检查连续进行了一周，肖云涛连续陪同了一周。每天晚上检查组都要在宾馆开会汇总一天的情况，不要县上的同志参加，搞的神神秘秘的。肖云涛给负责做会议记录的小黄一条中华烟，他每天都把当天的内容及时告诉肖云涛。肖云涛又及时把情况汇报给县上的几个主要领导，如果发现有问题和不足就立即连夜安排乡镇和有关部门整改弥补。
会议结束之后立即安排检查组的同志们去宵夜，吃烧烤喝啤酒或者唱歌浴脚，分散在不同的地方由不同的领导陪同。肖云涛是总联络人，每晚都要忙碌到凌晨一两点钟才带着一身酒气烟味踉踉跄跄地回去。
虽然异常疲惫回家之后什么都干不了，有时候为了不吵醒妻子玉雪就在沙发上将就几个小时。但是省上的督查检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肖云涛内心还是欣慰的。
果然，在最后举行的脱贫攻坚督查情况通报会议上，黄组长代表省督查组给予了林泉县很高的评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