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算去,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这五天当中,除了第四天里头听到小龙不时的嘶吼声,可能是在寻找自己之外,轩辕魃和毗罗迦没有任何动静。
第六天当中,他终于放松了警戒,感到有点饥渴难耐,从花树中伸出头来,四下探头探脑了片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动静,“呼”地一下窜了出去。
在柔软的草地上打了几个滚,银狐重新站起,惬意地伸了伸懒腰,开始四处地寻找食物和水源。
幻珠世界长年如春,一些不知名的果树枝头硕果累累,味道大多鲜美无比,灵儿是常人的时候大多吃这些水果果腹。
走了几步,一丛约人高的果枝沉甸甸地匝地下垂,碧绿的枝杈上面结满了红润欲滴的拳头大小的果子。灵儿大喜,这果子名叫红灵果,味道非常好,是他平常最爱吃的水果之一。
他扑上枝杈,张嘴咬下了十多枚红灵果吃了个饱,之后,就开始寻找水源。
灵儿对这里并不陌生,依照记忆奔行了片刻,就听得到前面丁丁冬冬的流水的声音。他加快了步伐,四肢如飞,朝前面疾奔而去。
正行进间,斜刺里一阵大力涌来,顿时将灵儿的狐狸身子撞得一偏,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蓬黑气极快无比地涌将过来,将他逼在当中已经不能举步。
灵儿大惊,凌空一个翻身跃向空中,朝另一边逃窜开去。
“桀桀桀!”
几声刺耳的怪笑响起,又是一蓬黑气涌现,灵儿哪里还避让得及,立时给黑气喷中,四肢一软,昏头昏脑地自空中坠了下来。
但觉身子一沉,随即落入一个软软的怀抱,灵儿大惊,不用看也明白,自己一定是落到了毗罗迦的手中。想不到一时大意,这最后一天终于还是没有躲过去,落到了这个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手中。
“桀桀桀!”
毗罗迦又是几声怪笑,自言自语说道:“好漂亮的小狐狸!怎么我以前从来就没有看到过。”
灵儿吓得魂不附体,呜呜有声,不住地在他的怀中舞动四肢,想要跳下去。
毗罗迦伸出手,轻轻摩挲着灵儿身上银亮柔软的细毛,柔声道:“乖,别动,等会我找点好吃的东西给你吃,你就跟着我吧。”
灵儿给他这一阵子摩挲,毛骨悚然,不由地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过既然已经落到他的手中,暂时他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毗罗迦见怀中的银狐老实起来,放开摩挲的手,低眼看了看,大叫起来:“你这小家伙脏死了,连我的手都给你弄脏了。走,帮你洗洗去。”不由分说地抱起他朝前面疾行。
水声越来越响,前面出现了一汪湖泊,四周满是绿树繁花,围着湖岸层层堆砌,数座小山倒映在水中,湖光山色,相映生辉。
灵儿躲在花丛树林中数日,身上当然干净不到哪里去,只得无可奈何地任由毗罗迦抱着自己一步一步朝湖边走去。
湖水清澈透亮,里头能够清楚地映得出人的倒影,湖底的岩石水草、溪中游鱼历历可辨,有几株虬曲的花树,自树干上垂下细长的枝条,轻盈地在水面上点成一朵朵涟漪。
“扑腾。”
灵儿被毗罗迦抛入水中,刚等他湿漉漉地好不容易从水面上探出头来,耳朵一紧,又被毗罗迦提在了手中四肢悬空。灵儿大怒,骂了一声,发出口的却是几下呜呜的鸣叫声,随即身子一轻,又被抛入了水中。
被提起又被抛入水中,抛入水中又被提起。如此几个来回,灵儿骂不绝口,可惜传到毗罗迦耳朵中的中仍旧还是几下呜呜的鸣叫。
灵儿头昏眼花当中,毗罗迦终于不再整他,伸出手细细地为他拭干身上湿淋淋的银毛。
灵儿瞅空偷睨,瞧着他一双手白嫩修长,简直是比女子的纤纤细手还要来得漂亮秀美。想不到这个丑八怪倒生得一双好手,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怒骂。
毗罗迦东瞧西看,眼前的这个小家伙身上再也找不出一丝不干净的地方,这才满意地住了手放他下来。灵儿被他一阵子折腾,有气无力地闭着眼,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只剩下喘气的份。
一阵轻快的泼水声将他惊动,灵儿睁开眼睛,抬首四顾,倏地大吃一惊,“啊”的一声惊呼。
湖中碧波荡漾,四下里明光晃亮,一个一丝不挂的长发女子背对着他。但见她雪白的身体站在湖水中央,侧头垂首,正掬了水用手抚洗自己的身子。玉体玲珑,浮凸有致。那窈窕诱人的身子,当真是柔若无骨,活香生色,美得令人瞬间窒息。
灵儿胸口宛如被一个无形的铁锤重重击了一记,霎时之间目瞪口呆,再也听不到闻不到想不到任何事物,眼中所见到的全是湖中这具雪白丰腴的胴体,几疑身在梦中。
他长了这么大,除了临死的姐姐外,还从来没见过另外的裸体女子,这样的香艳的场景突兀而来地出现在面前,这是他做梦也想像不到的,一时间连呼吸都险些停止。
长发女子悄悄转过头,伸手拧着黑发上的水珠,眼波如水,花唇轻启,发出好听无比的女子声音,笑道:“小家伙,你说我漂亮么?”
……
灵儿脑中嗡嗡直响,脑中一片空白。眼前这女子之美,根本已经超出了他想像,在此之前,轩辕魃算是他遇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只不过她身上有一股无形散发的威严煞气,固然是美极艳极,却令人不敢起丝毫的亵渎之心。眼前这女子容貌较之轩辕魃丝毫不显得逊色,浑身上下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分则瘦,当真是身体和五官比例般配得恰到好处。
灵儿正当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之际,如何经历得这种诱人场面?尚好他此时已成狐狸之身,再者多年所练就的玄门正宗功力也不是白炼的,只心旌摇荡片刻,就强自稳定下来,刹那间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这女子是什么人?她怎么会到这里来洗浴?还有毗罗迦究竟到哪里了?目光四扫,突然间瞧见旁边地上堆着的一堆衣物,当中赫然有一件黑袍,黑袍旁安放着一个狰狞的鬼面目,这两件物品正是毗罗迦外面的招牌穿着之物。
难道毗罗迦竟然是女儿之身?灵儿一下子懵了,忽然之间,所有的不解顿然冰消雪融。难怪她常年戴着那个恶鬼面目,并且外面罩了一件黑袍将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故意装出那个刺耳之极的口音,原来是怕人发现自己是个女子。可是转念间灵儿又充满了不解,好好的花容月貌竟然掩藏起来,毗罗迦为什么要这样做?
突然又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一颗心霎时坠入了冰窟之中:毗罗迦好生生的清白女儿之躯竟然给自己瞧见了,虽然是无意当中瞧见的,也是非同小可,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眼前的这头狐狸其实是个人变成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想到最多还有半天时间就要恢复人身了,若是待在她身边让她发现这个秘密,自己一定是性命难保。灵儿心急如焚,脑中急转,打起瞅空逃跑的主意。
等到看清周围形势,灵儿傻了眼。这个不算小的湖泊上下全被一阵若有若无的黑气包裹得严严实实,从里面根本就看不清外面的景色,想来从外面也是一样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景色。难怪毗罗迦这样大胆放心地在光天化日而下袒身露体,原来是有一层严密的防护在外面,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走露了无限春光。
再扭过头看毗罗迦时,她已经重新穿好了那件黑袍,正将鬼面具戴在头上,立时又恢复成了原先浑身煞气的模样。灵儿若不是刚才见过她真实的面容,谁又能想像得到在这样一副凶神恶煞的外表下面竟然掩藏着一个千娇百媚的绝世佳人。
毗罗迦纤手轻挥,掐了个法诀,一声轻雷响过,围绕湖边的淡淡黑气收敛,四周的景色重新呈现出来。她轻盈地走过来再次抱起灵儿,轻笑一声,道:“小家伙,这下子咱们俩都洗了个干干净净,一点也不脏了。”
灵儿心中一荡,好闻的处子幽香扑面而来,淡淡地传入鼻端,心头迷糊,不觉又是神魂飘荡,真不知是身在梦境,还是到了天上。
迷迷糊糊中,灵儿连逃走也忘记了,直到耳边响起小龙的嘶吼声他才惊醒过来。
小龙四肢着地,一双肉翼半张半缩,圆睁着一双碧绿的大眼,眨也不眨地打量着灵儿和毗罗迦,似是有点不明白毗罗迦的怀中怎么突然多出了一头银狐,而且这头银狐好像还非常享受的模样。
灵儿清醒过来,强抑心神,从毗罗迦怀中探起头,突然间醒悟过来半天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自己随时随地有恢复人身的可能。这一惊非同小可,保命要紧,心念急转之下,明白逃是不可能了,眼前最好的活命机会着落在小龙身上。
灵儿伸出头来,朝小龙呜呜叫唤了几声,他最大的希望是通灵至极的小龙能够轻易地认出自己。
小龙被叫唤声转移视线,朝灵儿瞧了过来。
灵儿大喜,迎着小龙有点纳闷的眼神又呜呜地叫唤了几声。
小龙圆睁着满是疑问的大眼打量了眼前这头漂亮的银狐数眼,哪里认得出是它的主人灵儿。瞧着银狐不住地冲自己挤眉弄眼,呜呜乱叫,不由地一阵烦躁上来,蓦地大吼一声,震得灵儿耳际嗡嗡直响。
再看小龙时,它摆了摆漂亮的脖颈,不屑的眼神瞅了灵儿最后一眼,意兴索然地转身离去。
灵儿大惊,声嘶力竭地呼唤起来,不断地在毗罗迦怀中挥舞四肢,想着小龙能够回心转意,转过头来认清楚自己。
“小家伙,人家可不屑理你哩,还唤它作啥?”
毗罗迦轻轻拍了灵儿顶门一记,笑骂了一声,说:“它有什么了不起。走!咱们也不理睬它,回家去。”
毗罗迦离轩辕魃所住的地方并不远,只隔了近百步距离而已,而灵儿的住处是远在三重宫殿里面的另一间。以前灵儿就觉得轩辕魃似乎和毗罗迦二人神神秘秘,相处得似乎要远比和自己好,这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看来终于有了答案,敢情轩辕魃早就发觉了毗罗迦的女儿之身,两个女人在一起,当然是有话多多,唯独自己是蒙在鼓里。
远远地瞧见轩辕魃神态舒雅地在花径周围漫步,灵儿的心不受控制地扑扑乱跳了起来,他这时候的心态是有点侥幸又有点害怕,侥幸是希望轩辕魃不能发现自己的秘密,害怕的当然是被两女揭穿他的秘密。
“去哪里了?”
轩辕魃看着毗罗迦回来,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魃姐姐你瞧,好漂亮的一头银狐!”
毗罗迦发出的不再是刺耳沙哑的声音,而是用美妙动听的少女嗓音在说话。
轩辕魃“咦”了一声,道:“这里哪来的银狐?毗罗妹子你是从哪里捉来的?”
毗罗迦道:“第一眼发现它的时候,这小家伙正在啃红灵果,我发现它非常可爱,就捉来玩了。”
轩辕魃脸上诧异之色越来越浓,道:“这事情有点不对,你将它放下来我看看。”
“怎样了?”毗罗迦奇道,还是依言将灵儿放在地上。
轩辕魃围着灵儿转了个圈子,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忽道:“灵儿呢?毗罗妹子你见到过他没有?”
“谁知道那小子跑哪去了?”毗罗迦没好气道。
轩辕魃眼波在地上银狐身上转了转,抬头看了毗罗迦一眼,俏脸上突地呈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魃姐姐你怎样了?有什么事情不对头么?”毗罗迦给她吓得半退后一步,惊讶地问。
“不是什么事情不对头,只是姐姐想起了一个非常古老的传说,”轩辕魃徐徐说道:“若是姐姐所料不错的话,这头银狐乃是灵儿所化。”
“啊!”毗罗迦这一惊非同小可,腾地一下扯掉了她头上终年戴着的鬼面具,绝世的俏脸上此刻毫无半点血色,一把拧住轩辕魃的衣袖,喝道:“你说什么?这头银狐怎么会是那个小子?”
轩辕魃哪里知道他俩在那湖泊边发生的事情,看着毗罗迦如此这般的一副表情,不以为然道:“灵儿是不是这头银狐是他的事情,与你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值得着这样大惊小怪么?”
毗罗迦苍白无比的脸上浮现起一抹奇异的嫣红,心中还存了最后一丝丝侥幸,怒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这明明是一头小狐狸,怎么会是那个小子?”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灵儿在旁边骇得心惊胆裂,迈开四肢就逃。
就在这时,全身一阵剧痛传来,随即脑中无端地轰鸣,在剧烈的疼痛中,全身开始急速涨大,银白色的绒毛渐渐褪尽,现出光洁细腻的常人的肌肤出来,一阵淡淡的白光过去,在这最要命的时候,灵儿回复成了人身。
两女何曾见过如此奇异的兽变人景象?直到一具少年男子赤裸裸地躺在地上才反应过来。轩辕魃扭过头,闭了眼睛不欲去看;毗罗迦亲眼见到轩辕魃所说的变成了事实,银狐果真是灵儿所化,脑中已是一片空白,空荡荡的浑不知置身何处。
她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清清白白的女儿之躯竟然让这个男人瞧见了,一时间惊讶、羞恼、茫然、不甘、愤怒……一阵急怒攻心,倏地一掌击出,迎面正击中灵儿的胸口。
“啊!”惨叫声中,大口大口的鲜血自灵儿口中泉涌而出,喷溅得全身到处都是。
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灵儿,毗罗迦头脑稍稍清醒了些,欲待扑过去救人,瞧着他赤身裸体又有些不敢,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一咬银牙,转身就走。
“你做了什么?还不快点去救人。”一声喝叱,轩辕魃一脸严霜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毗罗迦羞愤交集,俏脸涨得通红,欲说灵儿看过自己的身子,所以才动手泄愤,可是这话又如何当着轩辕魃的面说得出口?若不作声,可人是自己伤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死是活了,这个罪自己是背定了。呆立在那里左右不是。
“还不赶紧去救人?灵儿若是死了,咱们何年何月能够出得了这幻境?”轩辕魃也急了,扭转毗罗迦的身子,将她死命朝灵儿那边一推。
毗罗迦不由自主地踉跄到灵儿跟前,看着灵儿赤身的样子,心头如鹿撞似的怦怦乱跳,忙不迭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你可是动手啊,要死人了。”轩辕魃虽说背对两人,耳朵却能够清晰地听到动响。
毗罗迦急得几欲哭出声来,闭了眼,蹲下身来,伸出手蹑蹑缩缩地朝灵儿身上摸索,手指头刚接触到了灵儿软绵绵的一片肌肤,吓得“啊”地惊叫了一声,睁开眼来只看得一眼,顿时面红耳赤,慌忙又闭上眼睛。
还算好,第二下终于给她摸到了一只手臂,毗罗迦慌乱紧张的心情稍稍安定下来,输出一股真气,小心翼翼地探查灵儿体内的情形。
她先前含愤出手,用的力道当然很猛,又正中灵儿当胸要害。灵儿刚回复人身,身体是最虚弱的时候,猝然之际猛挨了这一下,当即受了极重的内伤,人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状态。
毗罗迦真气迅快无比地在灵儿体内运转了一周,对他的情况了然于胸。灵儿性命此际已是岌岌可危,若不及早想办法治疗,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死去。
毗罗迦一下子慌了手脚,急道:“魃姐姐你快点过来帮忙,他快不行了。”
轩辕魃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闭着眼睛命令道:“你脱了外衣,先裹住他再说。”
毗罗迦委屈地脱下外衣罩住灵儿赤裸的身体。
轩辕魃睁开眼,先掏出一个翠绿可爱的玉瓶,倒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放进灵儿嘴里,然后握住他的腕门,运起赤焰神功,输出一股真气替他缓缓疗伤。
过了半晌,看着灵儿脸上微微现出一丝红晕,轩辕魃收了功,道:“好了,他的性命总算暂时保全了,我累了,要去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这……”毗罗迦傻眼了,急道:“魃姐姐,你可别撒手不管。他这个样子,都……都没穿衣服,你让我怎么办?”
轩辕魃没好气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事情是你弄出来的,这个乱摊子当然得你来收拾。”说罢,不再理她,一纵身,化作一溜赤光顿时不见。
“喂,魃姐姐,你别走啊。魃姐姐……”毗罗迦气得一跺脚,可是轩辕魃已经不见人影。
一时间只剩下毗罗迦独立面对重伤之下的灵儿。她急得走来走去,无计可施,偏偏又不能抛下灵儿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