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夜回了内院,正巧沁贵妃的贴身丫鬟倾儿过来催促,说是再不过去晚膳都冷了。
穆清夜也不愿母妃多等,没来得及急把斗篷卸下就匆匆走了过去,不想途中却遇到了穆清瑜。
“二哥这样急匆匆的是要往哪里去啊”穆清瑜开口说道,身上系着的还是之前的斗篷,也未更换。
穆清夜懒得同他逢场作戏,假意招呼,他早就厌烦疲倦了,直接从穆清瑜身边走了过去,倒是乌启停下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解释了缘由,然后又追上了穆清夜。
“回答他的话做什么,你是我身边的人,自然无需同他那般客气,况且,你本就不属于宫里,属实不必这番”穆清夜一边说走进了沁贵妃的住处。
乌启翻了个白眼,看到了沁贵妃在前边坐着,这才停了心思,若不是这样他定要理论理论,他行礼还不是为了日后不落人口舌吗,好心当成驴肝肺。
“儿臣拜见母妃”穆清夜行了礼在桌子旁坐下。
倾儿将穆清夜身上的斗篷接下来,抖了抖雪,挂在了施桁上,搬了个火盆过去烤着。
沁贵妃抬眼看着衣服上一大片的雪渍皱了皱眉头。
“你午后出去了?怎的斗篷上都是雪?”
“嗯,出去了一小会儿,流影楼那边查出了一点蛛丝马迹,乌启和苍寻刚带回来的消息”。
“还有呢”。
“还去了外院,宰相府家小姐的院子里”。
“聂疏?她如今八岁还是九岁?年龄这般的小,你去她那儿做什么?”
倾儿给沁贵妃盛了一碗银耳莲子汤,放在了沁贵妃前头。
“母妃,聂疏是聂宰相的女儿”穆清夜眼神坚定。
沁贵妃手中的汤匙顿了顿“就因为这个?母妃说了,只希望你平安长大,不需要和别人争那个位置,况且聂明德是中立派,你就这么认定将来你娶了聂疏他会帮你?为此不惜赌上自己一辈子的辛福?你真真是糊涂啊”。
“母妃……聂疏长的很像婉儿,你知道的,儿臣……”
穆清夜还未说完话便被沁贵妃打断。
“别说了,早些年那场灾祸你还想再来一次吗,婉儿那孩子,是我们对不起她,你莫非还想再浑浑噩噩一次?”沁贵妃端坐在上首之位,语气也不自觉的加重。
穆清夜吃着菜,不再说话,屋子里很静,屋外漫天飞雪,窗户被风吹开,倾儿连忙过去关上,而后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良久,穆清夜才开口“母妃,我会小心的,况且聂疏是聂宰相的独女,他们不敢”。
“好,那母妃再问你最后一句,是因为婉儿,还是因为聂宰相,亦或是,你动心了?”沁贵妃看着眼前端坐着的儿子,那场灾祸,差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婉儿护着,如今哪里还有这晋国二皇子。
那场灾祸,虽说原本就是针对婉儿的,可是阴差阳错,穆清夜也上了马车,若不是婉儿反应快,两个人都会粉身碎骨,李玄,办事当真是阴狠果决。
穆清夜看着自己的母妃,眼神躲避“因为婉儿,也因为聂宰相,母妃放心,儿臣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心,包括聂疏,她终究也只是像而已,儿臣分的清”。
沁贵妃点了点头,想来她的儿子也不会对一个不知礼数的黄毛丫头动心,只是还是有些气闷,只好起身回了内间,穆清夜也再无胃口,系了斗篷,走出了房门。
乌启在后头静静的跟着,刚才的对话他听到了,可是不该问的他不会问,沁贵妃说的很对,身为皇子每走一步都必须谨慎,身前的人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其中的艰辛,他很清楚。
第二日,上清寺主持一早就派了小师傅来知会,说是要众人都去大厅祷告,上香祈福。
以玄贵妃为首,众人跪拜,先由主持焚香,净手,洒香露,本是露水,可冬日里严寒,外头荷花池早就都是枯枝烂叶了,自然也没有什么露水,只是用艾香叶挥了几下,大厅烟雾缭绕,聂疏的眼睛被熏的红红的,难受的紧,好不容易等着祷告结束,她却还得和祖母去侧边的小禅房里听师傅念经。
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沈卿凤看着脸色有些泛白聂疏叹了口气,想着可能是之前掉下山崖身子还没养好,也就只是吩咐了沛儿扶着聂疏,倒是自顾自的往院子里走。
等着沈卿凤的身影消失了,聂疏这才问小师傅要了盆热水,用帕子浸湿了敷了敷脸,脸色才微微好转。
“虽说祈福祷告是好事儿,可是那佛堂里的烟一直往我眼睛里头钻,我现在眼睛都难受着呢,幸好你待在外头,不然现在你也可难受了”聂疏一边走一边对沛儿说。
沛儿掩着嘴笑“小姐,你难得来一次上清寺,当然会不习惯了,刚才我看老夫人,还有那些贵妃出门的时候都面不改色的,她们都没半分的不适,哈哈哈哈”。
“哎呀,你这丫头竟敢取笑我,看我回去不罚你”装作生气的样子,就要用手中的艾香叶敲沛儿,那艾香叶是她方才出门的时候小师傅递给她的,说是能够驱邪。
“小姐饶命,沛儿再不敢了”沛儿说完以后笑嘻嘻的跑远了。
聂疏看着远去的沛儿抿了抿嘴,她希望日后的沛儿可以一直这么快乐下去,不必像上一世那番,细细的想完,眼中又有淡淡的哀愁。
“苍寻,你说为何一个九岁的丫头,眼中神情为何总是忧心重重的,终日里情绪也是淡淡的,她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如同街上穿的那般任性妄为,无法无天的么,怎么如今看来,倒是这般忧虑?”穆清夜站在连廊的另一边,风吹起了垂落在玄色斗篷上的青丝,迷了司苍寻的眼。
听着穆清夜这般说,司苍寻顺着穆清夜的视线望过去,果然就看到了一席素色的衣裳,只那斗篷上有点点红梅,发间也只是插着一只普通的玉钗,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有着和这个年龄不同的成熟,年龄尚小也不难看出日后风韵。
“殿下,她和别的女子的确不同,仿佛有许多心事一般”司苍寻淡淡开口,这样的女子,他也是第一次见,比宫中的那些不受宠的妃子看起来还要忧愁。
“婉儿还在的时候从来不会像她现在这样,我看到婉儿的时候,她从来就是开心快乐的,以至于我都忘记了婉儿也会不开心,从前她因为我被玄贵妃刁难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告诉我,面对我的时候也只知道傻乎乎的笑”穆清夜墨色的眸子有了一丝光亮。
司苍寻在一旁看着,他当然知道身边的人是怎样的心情,一起长大的人儿啊,婉儿在的时候还经常吵着他从宫外带冰糖葫芦,一转眼却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走吧,回屋,乌启今日来信了,说流影楼那事情有一些眉目了,回去听听他怎么说”穆清夜说完以后就朝内院走去,回内院的路上要经过一片竹林,他们路过的时候刚好阵阵微风吹来,夹杂着竹子的清香。
穆清夜回到房中的时候乌启已经在房里等的久了,不为别的,只说那桌子上流影楼的藕泥糖枣糕被动了大半就知道了。
“主子,已经排查出来了,是厨房一个烧火的小姑娘,人长的黑黑瘦瘦的,以前排查的时候因为她实在不起眼,都让她躲了过去,是我疏忽了”乌启挠了挠头,虽然眼前的人比他小,可是却比他强多了,他排查个人都用了这么久,也当真是难堪。
穆清夜挑眉“竟然是个女子?没有打草惊蛇吧,可知道她如何传递的消息”。
“流影楼的食盒,我们的外送食盒都是金线梨花样式的,但其中有三个食盒是那个小丫头负责清洗的,那三个食盒的金线有一处颜色比较深,深色金线下方就是暗扣,用力摁暗扣的话暗盒会从另一侧突出来,里面放的应该就是传递的消息”乌启回答完以后就站在一旁。
“如此隐蔽的方式,也难怪你们发现不了,先别急着抓她,穆清瑜身边的人嘴巴难撬开,咱们和她慢慢玩”穆清夜神色戏谑,这七八岁的丫头,递消息递了这么久他才发现端倪,若不是他碰巧去了一次杭县,估计流影楼这地儿就废了,这丫头,本事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