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阿致，他回来了吗？”
良久，阿月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仔细听的话会发现带有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颤音。
前厅的众人听到声音循声望来，祁王看了一眼她便转过了头不忍心告诉她陆韫已死这个消息。
而本来趴在棺材口处的卢侧妃朝着阿月跌跌撞撞而来，那双美目如今已经通红，卢侧妃一把将她搂入怀里道，“月儿，你放心，韫儿虽然没了但是你还有王爷还有我，我以后会好好待你的。”
这番话无不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卢侧妃才是陆韫的亲生母亲，她的亲婆婆呢。
阿月从卢侧妃怀里挣扎退出，平静道，“俗话说得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阿致死了可有证据？”
“嫂嫂，哥哥的尸体…”
陆珺从棺边站起刚想说这服饰，身材无一不证明着里面躺的人就是她哥哥。可是看到阿月眼里的执着，她到嘴的话还是放弃了。
“世子妃，咱家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请你节哀顺变。再说了祁世子是为了咱们天丞而死，是祁王府的荣耀。”
随着这棺材一起来的还有辕帝亲自任命的心腹内侍，辕帝多疑，现下虽然陆韫战死于混乱之中可是辕帝依然不除疑派心腹来一则是慰问毕竟陆韫是他亲侄子，二则是想试探陆韫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
内侍说话难听或多或少是经过辕帝示意的。
“是为了天丞的百姓而死，还是为了某个人的私欲而死？”阿月不屑的瞥了一眼内侍，抬步向棺材走去…
“祁世子妃，请注意你的言辞。”内侍扯着尖嗓，似要当场就给阿月定下个罪名来！
那棺材内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男性尸体，身上的衣料破破烂烂像是经过一场激战造成的，甚至有些伤已经划破表面的皮肤血肉模糊朝外面翻卷了出来，从残存的布料依稀能辨别出这是陆韫走之前穿的衣裳。
“我夫君一向体弱自幼不曾习武，为何身上都是刀剑利刃之伤？”阿月提出自己的疑问，辕帝应该只是召他进宫商量对策不至于上场杀敌。
“情况混乱，难免有误伤。人都已经没了，阿月你为什么一直纠结一些没用的呢？”卢侧妃掩面道。
“祁世子是作为玄武令主代表陛下与叛军去谈判的哪知道叛军丧尽天良，不仅挟持了世子还下此毒手…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这样的道理都不懂。”
听着内侍的讲述，阿月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在陆韫怀里摸了几下却发现根本没有玄武朱雀两块令牌的影子，手又快速的摸索了几下倒是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物件。
是新婚第二天她亲手给他戴上的香囊，她还记得那时陆韫还打趣道以后他的香囊扇套都由她来做，可是她不善绣工也就做过这么一个，可没想到却是最后一个。
这只香囊也成了压垮阿月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然是作为玄武令主代表和谈，世子生前曾跟我说过令在人在，令丢人亡烦请公公解释一下那玄武令的去处？”
阿月的咄咄逼人倒是让内侍内心一惊，他早听闻祁世子妃能言善辩此番是奉了辕帝的旨来试一试祁王府的反应，不料倒是被这位世子妃给抓住把柄咬着不放了。
陆韫“战死”，这玄武令还能去哪儿自是在辕帝那儿，辕帝也是因为有心将玄武令收回才会在这个关头召陆韫进宫啊，起码以后不会遭人非议。可是，这一切内侍没胆子说。
“够了，月儿，既然韫儿已经去了，就让他走的安心一些不好吗？既然已经确认了身份，马上安排事宜早些下葬。”
陆韫是祁王长子，祁王中年丧子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他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可是他不愿意去想去猜，毕竟那个人与他有着血缘关系。他的儿子可是要叫一声“皇叔”的人！
祁王不想将事情闹大，想息事宁人保全祁王府一大家子的心态，阿月不是不懂。对于祁王来说，陆韫没了就没了他还有陆祎，可是她不同，她只有陆韫这么一个夫君。
“是啊，世子妃年轻，祁王还要耐心教导。眼下世子是没了可毕竟还有小公子呢，祁王府的日子不会太难熬的。今日咱家话也带到了告辞！”
内侍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待，领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公公请体谅本王丧子之痛，恕不远送。”祁王说了这一句后就没有再说话。
卢侧妃心下暗喜，陆韫没了，世子位便空下来那么她而自己就有了机会。不过时间问题，世子之位迟早是她祎儿的。
“父王，大哥去了，还请父王保重身体。”
陆祎上前跪在祁王的面前，说的诚恳。祁王听了也深感欣慰，还好他还有这个乖顺的儿子上前一把将陆祎抱到了腿上。
这幕父慈子孝的样子，阿月看得碍眼的很。身边的陆珺似乎也忍受不了就要开口，阿月拉住了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冲动。
现在祁王的心思难猜陆珺冲上去一闹不知是福是祸，陆韫只有这么个妹妹她无论如何也要替他好好照顾。
“父王，儿子和大哥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如今大哥…不如让儿子替大哥守孝算是成全我们兄弟间的情意，请父王准许。”
对于陆祎的这番肺腑之词，别的不说就以阿月对陆韫的了解程度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谈不上多好甚至连一般普通平民兄弟的情意都比不上，陆韫以前病弱不常常出门。
卢侧妃也因着这层关系不让陆祎和陆韫多加接触，是以现在陆祎提出这番要求真心或假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难得你对你哥哥有这份心意，父王准了。”
祁王搂紧了怀里的陆祎，带着期许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小儿子，眉间的阴霾也扫的一干二净，神情之间像是有了新的打算。
阿月是看见了祁王的小动作，心里终是不得不叹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
祁王道，“那韫儿的丧事安排及府上最近来往应酬就全部交给卢侧妃管理，月儿你回玉磬院好好休息以后的日子还长，珺儿你好好陪陪你嫂子。”
“父王…”
陆珺刚喊出口两字却被卢侧妃急声打断。
卢侧妃欠身道，“是，妾身明白。妾身以后也会把月儿和珺儿视如己出的。”
陆珺望着卢侧妃，咬牙切齿道，“谁要你的视如己出，恶心。”
“珺儿！”祁王俊眉一皱，似是不愿听到陆珺这般说话。
“父王，珺儿年纪小只有阿致这么一个哥哥，从小相依为命感情自是比一般的兄弟来的亲，如今阿致…珺儿难免有些失态，还请父王见谅。儿媳这就带珺儿回院子，不惹父王烦心。”
祁王听了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阿月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携着陆珺扭头就走。
这个儿媳的脾气还真是和他那儿子一模一样，一想到陆韫祁王就是满怀的歉疚涌上心头，他对这个儿子还是关心的太少了。
腿上的陆祎瞧见了道，“父王，别难过了，以后还有祎儿，祎儿会陪着你的。”
在回玉磬院的路上，陆珺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陆珺道，“嫂嫂，你干什么刚才要拦着我？现在哥哥不在了，你看卢侧妃那个小人得志的样子，如果这王府女主人管家权都在那个坏女人身上。那你怎么办啊，哥哥当初费了那么大劲才把你娶进门我不能眼睁睁让你被她欺负。你放心，有我陆珺在的一天，这祁王府就没有人敢欺负你。”
陆珺的这一番话直接暖进了阿月的心，这个小丫头纯真善良在祁王府这种环境下得亏是在陆韫保护下长大的，这种护短的性子很对她的胃口。
可是人心难测，在这祁王府到底是谁护着谁还说不准呢。
“珺儿，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有些事情还不需要你去承担，我会替你哥哥好好照顾你的。”
陆珺道，“嫂嫂，那哥哥的仇…”
阿月拍了拍陆珺挽着自己的手道，“珺儿，你哥哥的事情表面上看是三皇子逼宫害得可是真正的凶手我觉得是那个人，可是连父王都不想去弄清楚说实话我有点心寒。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两人回到玉磬院的时候，阿月望着屋子里还没有扯下去的红绸心里抽缩了一阵还真是讽刺。
阿月道，“把这些都撤了，该挂什么就挂上去。”
玉琢玉璃，素云墨云分别站在两边伺候听到这话都不免替阿月心疼。
这才成亲多长时间啊，陆韫婚后宠妻的程度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没想到好景不长就阴阳相隔了。
“珺儿，要不你先回你院子吧，我…”
阿月本想劝陆珺先回自己院子她一个人静静梳理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可是一转头却发现小丫头快速的脱了鞋子上了床裹着被子缩在床角里，看样子今晚打算赖在这里不走了。
“嫂嫂，今晚就让珺儿留下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小姑娘想留下陪她防止她做傻事的心情她理解，自以为做的很好其实心里的一切都表现在了脸上。
“好！”
晚上阿月和陆珺两个人早早地用了饭上了床，陆珺睡在床内侧阿月睡在外侧。以往陆韫在的时候她是睡里面的，身侧的陆珺白日里哭得太伤心不过和她说了几句话沉沉的睡去了。
而她却是毫无睡意，这辈子虽然自己活着是活着却亲眼目送了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先是父母后是祖母，如今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有了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也离开了…
今晚月色尚好，透过薄薄的一层纸窗折射在地上铺满了点点碎碎的银辉。
阿月忽的发现纸窗上有一黑影闪动，半刻，也没见这人影有任何离开或者进来的意图，只是瞧着身形莫名的眼熟。她悄然起身不想打扰身边睡得正熟的陆珺，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一件外衣简单的披着，拖着一双绣花软底鞋。
她故意弯着身子压轻脚步像只小猫似得，当双手触碰到门上深吸了口气，快速的转身低声喝道，“谁在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