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甲披鳞,巜音徐徐,天河在黄昏时真是很美。也许清晨也很美吧,但我起不来。要问什么能表尽人间烟火?我觉得必须是炊烟。一道炊烟载尽世间百年。我静静的看着这个女人为我点起灶火,飘起炊烟,云鬓沾尘的娘们最美。我乐呵呵的看着她归置羊肉,用调料抓制入味,然后油乎乎的手在河里洗洗,再把羊肉架到火上细细炙烤,羊油被炭火滋滋的逼出来,点点滴在火上,把火苗滋得一串一串的。羊肉混合调料的香味被河边的风吹得老远。我坐在河边的亭子里,亭子里石桌石凳一应俱全,这个亭子没有名字,是当年为了迎接王母游银河时建的。今天她知会我要过来给我做饭,我要亲兵打扫了这个亭子,桌上摆着酒菜果蔬,羊腿在火上,美人在眼里,不饮也微醺。我正看得来劲,她回头狠狠剜了我一眼,见我直勾勾正望向她,她面色微红,转过身去轻声说了句温柔的情话:“呸,下流胚子!”不多时,羊腿已烤好,焦黄的表皮撒上辛香的料,黄昏的夕阳照在微汗的脸上,她把羊腿放在桌上,转身要去洗手,我从背后猛地抱住了她。那一瞬间,时间是静止的,我能感觉到她在微微的颤抖,一切都静了下来,连天河万年的流水也停滞了。她默默地呼出一口气,似乎想把很多年的不可名状的压力都吹散。她轻柔的对我说:“兔崽子。想来硬的是吧?”我像烫了手一样马上撒开了她的腰身,立刻跳回到桌旁,拱手说道:“仙子请上座!”这娘们笑盈盈的走过来,把油腻腻的手在我衣襟上细细擦拭,指尖指缝一点不曾漏掉。擦净后她款款坐下,一颔首说道:“还不分食?”我麻溜的抽出随身小刀将羊腿细细切好,装入盘中,再将温酒倒入杯里,才敢在她对面坐下。
“此一去会有多久?”她问。
我答道:“不知,但再久也不会像你爷们那样。”
她歪着头看着我:“你在吃醋?”
“想和人拼命却寻不着拼命的对象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我顿觉心中有点堵,负气言说道。
她笑了笑,说道:“他不会回来了,我知道。”
我一拍桌子怒道:“那就这样无休止的吊着你吗?是男人出来说句话啊!”
她将酒杯推到我眼前,叠指轻弹了一下,然后扬首而尽,细长的脖子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她放下酒杯说道:“他怎么做我已经不想知道了,你会怎么做?我很想知道!”
“我想娶你,在全天下的见证下。只要你愿意,谁都拦不住我。”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她闭上眼睛避开我的注视,缓缓的说:“休得胡闹,我一出过阁的妇人家,不值当你这样的。”
我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我笑了笑,对她说:“不打紧,谁都不知以后会如何,行一步且看看吧!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来,喝酒吧!”我不想再说什么,因为我已经做好了打算。
其实我划拳是和她学的,这娘们可能做过山大王,什么三教九流的玩意都会。有时候为了刻意回避一些无法弥补的遗憾,人们会用刻意营造的欢笑来遮掩。我两正在这么做。只要能看见她,遮掩一下也是好的。酒正酣时,她忽然一抖,指尖亮起一团光点。她愣了片刻,大骂道:“去你娘的,这时候请什么神,还他娘的请到姑奶奶我这来了。”“请神?”我很迷惑的问她。她筷子一甩愤愤的说:“家族传承,但凡帝喾血脉的后人均可请本血脉的神仙上身。不过我从来没有被请到过,这还是第一次。”怪不得,我没有家族血脉,也就没有人请过我。我只听三只眼说过他经常被请,我当时还觉得好玩,现在想来,这没时没点的请也不是好事,也不管你有事没事有心情没心情。我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不理这孙子行不?”
她一个爆栗敲在我头上,大声说道:“这就是我孙子的孙子也说不定,我能不理吗?做神仙有点操守行不?”我怔怔的问她:“那你还不下去?后辈人家请你呢!”她白了我一眼道:“老娘不想动,不若好替我下去一趟吧?”我明白,她虽然是征询我,但是我要敢拒绝我一定会很惨。于是我只得接过那团白光,忽然,白光转成了红光。月中仙子蓦然脸色一紧,说了句:“本命心血,快快去,这是我后辈们用本命心血召唤先祖,一辈子只能用一次,非是性命攸关不会如此。快去,我后辈要是伤了性命老娘抽死你。”我赶紧寻着咒令急急而去,这娘们犯起浑来敢把我营帐拆了。
我一道金光冲过南天门,给四大天王展示了一下请神咒令,留下了真身给那四个白痴好生看守,元神直达下界。这是规矩,请神上身的本神金身不得下界,元神下界即可。既然是性命攸关之事我还真不敢耽误,随着咒令指引直达请神之人所在之处,此处是一片密林,树木繁茂,遮天蔽日,一处空地上对立站着五人,一位道士模样的人正掐诀念咒的踏罡步走,对面是一位年轻的少年和三只精怪,四个人都身上带伤,面沉似水。我来不及细看,元神一下钻进了那个少年的天灵盖,请神的是那个少年。一下我就占据了他的身体。正在这时,对面那个道人手一挥,一道掌心雷对着少年轰了过来,看样子这个道人还是有点子道行的,掌心雷威力还不错。不过终归是凡间修炼之人,在我这还不需要正眼观瞧,我吹了一口气,那道掌心雷被我一口气吹散了。那道人一怔,感觉到了少年身上的变化。收了决咒,负手深施一礼,正色道:“贫道昆仑山苍澜子拜见上仙。不知上仙名号。”我没有说话,放开身体控制权,让那少年先把事情来龙去脉交待清楚。少年明显受伤不轻,我上了他身之后,简单给他疗了一下伤。少年气息平定之后讲述了事情经过。这少年是河洛一族帝喾的后人,那三只精怪是他的道友,三人结识已久,同在此山修行,今日山中一株千年灵果成熟。他们四人于二十年前发现此灵果,悉心守护了二十年,终盼得今日成熟。不想这个道人横空插入,要夺取果实。不仅如此,还要收了那三只精怪性命。少年据理力争未果,不得已方才自保,和道人动起手来。奈何本领相差甚远,几个回合就被逼入绝境。情急之下用本命心血请来先祖庇佑。不想先祖心情不好,换成我下来了。少年人还一头雾水的问我道:“敢问仙人,我请得是先祖月宫仙子祖奶奶,可……您是?”我心里暗自腹诽道:“老子是你祖爷爷。”但这话我断然不敢说出来的,只能告诉少年我是他祖奶奶的同僚,祖奶奶有要务在身,我来帮帮忙。这少年名叫相麓,今年50岁,年纪轻轻有这等修为还真是一个天才。我看了一眼那三只精怪,这三只玩意估计刚学会化人形不久,一些动物特征还没有完全除去。
相麓说完后我接过了他的身体控制权,我问对面那个道人:“他说的可是实话?”那道说道:“上仙明查,他身边那三只确是妖物,我等修道之人替天行道乃万死不辞。”我笑了,有点意思,人和人之间的厉害关系是最复杂难解的,老君他老人家都怕入红尘。我用手给那个道人下了个定身法。然后仔细观瞧那三只妖怪,我挥手示意他们仨过来,这三只妖怪战战兢兢的向我靠拢。我发现这三只妖怪确是修行未够,强行化作人样的,因为一些动物特征都留在身上,有的大妖化作人形肉眼完全不可辨识。而他们三个的样子让我哭笑不得,一个头上还有羊角,一个脚上还是蹄子,一个脸上还带有黑色斑纹。我问道:“你们是什么修炼成精的?”他们忙不迭回答。原来是一只羊一只鹿一只老虎。三只玩意同在一山修炼,后来结识相麓,几人居然志同道合,一道修炼一道在人间行走,这三只玩意笃信道家,吃素修行,从未祸害人间。我看着他们三只妖怪单纯的脸,我信了,妖怪有时虽然兽性未去,但是他们却极少说谎。我对那道人撤去了定身法,那道人一下坐倒在地,看样子我下咒还是下重了,我对道人说:“我无意伤你,事情我已知晓。有几句话说予你知,你且听好。”道人一听,强站起身来躬身肃立。倒是懂得礼数。我对那道人说:“首先,替天行道这个事你以后不要在挂在嘴上。”那道人一怔,壮着胆子问道:“上仙,这是为何?我等修道之人难倒不同行侠仗义替天行道?”我冷哼一声道:“你抬头叫一声天,看看他应你不应?”那道人低头不语,我又道:“既然天未曾理会得你,你从何知道天要你替他行道?你那点微末修为又何曾探知过天道?修得厚着脸皮为自己贴金,天道行止不要任何人替。知了吗?”道人咽了口口水,艰难的回答道:“小人受教了。”我揉揉鼻子对他说:“你不服我也知,但今天这个事就此为止,你若再有纠缠他们几个,我灭了你宗门。今日本应将你除去以绝后患,但见你非十恶不赦之人,放你生路一条。好自为之。再莫觉得自己修行了几年就凌驾于人之上了,做事前思量思量。这几个妖怪要是作恶之辈,你除去便罢了,但他等从未害过人命。你就此罢手去吧!”说到这,相麓这小子突然对我说:“上仙,他还抢去了我们的仙果。”要不是因为都在一个身体里,我还蛮想给他一巴掌的。我一把打断他的话,对他说:“弱肉强食是天下规律,你们几个打不过人家,东西被抢了去怨不得人,这个我不会帮你。我告诉你们,我只包你性命不失。”听完我的话,一人三妖顿时也没了言语不再去纠缠身外物。我对那个叫苍澜子的道人说:“你走吧,记得我的话。”不料那道人却面露难色拖拖沓沓不肯离去,我好奇的问他:“你还有何事?”那道人对我一鞠到底,行着礼对我说:“仙尊,贫道还有一事相求,因事从权急,不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