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凉气无时无刻侵袭着江市。
乔西微再一次站在窗前，看着远方，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行人身上裹着的衣裳一天比一天厚重，呢大衣，过膝靴，或是棉袄，或是高领杂色毛衣露出的一个别致的领子……都在一点一点印证冬天的来临。
她转身穿好了衣服，对着镜子看了几眼，素颜，只涂了护肤品和唇膏，但气色出乎意料地好。
一切像是回到了正轨，看起来都十分正常，在离开了江厉玄的一个月之后……正常，却又不正常。
她可以清晰地记得离婚到现在已经几天了，可以清晰地记得自己亲手结束这段感情时的所有情绪，因为那样的情绪蔓延至今，依然没有减弱分毫。被那样的人嵌入过生命，她也没有想过拔除。
反正都是痛，怎样都痛，换个方式痛还不如就维持着现状。
她紧了紧衣裳，看了眼越来越大的肚子，转身走出了门。
“诶诶诶！你去哪儿？！”陶钱钱的身影从大老远跑了过来，盯着乔西微的肚子道：“你小心点！大着个肚子还动作这么快？你打猴拳呢？”
乔西微笑了起来，看了眼时间道：“不是半个小时之后才到吗，怎么现在就到了？”
“今天路况比较好，我想着你肯定是要出门买菜的，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我在下面等了一会儿，就上来了。”陶钱钱呵了呵气，有点冷，跺跺脚之后牵起了乔西微。
手心里突然一暖，连带着乔西微的心里也是一暖。
她握紧了陶钱钱的手，跟着她一起往外面走去。
“中午吃火锅好不好？冷死了，吃火锅吃火锅！”陶钱钱闹着。
乔西微斜眼道：“让我想想看……昨天晚上是火锅，前天中午是火锅，大前天一天都是火锅……你再吃就成精了。”
“哎，我心里凉哟……”陶钱钱用一种十分怪异的腔调说着。
乔西微笑了起来。
“不就是取消婚约了吗？你不是不喜欢他？”乔西微道。
冯梓离和陶钱钱的婚约已经取消了，期限到了，陶钱钱还没有答应的意思。
陶钱钱惆怅道：“就是……怪怪的。哎呀不说这个，那中午吃什么？”
“火锅。”
“啊？”
“我们有其他选择吗？”乔西微认真发问。
陶钱钱顿了顿，好像这里会做菜的人数……为零。卓辛墨成天就在鼓捣炖什么补身子，现在已经快要成老中医了，乔西微倒是会一点家常菜，但是现在做起来有些不方便，她就别说了，有她的加入，只能让在厨房着火的时候让火烧得更旺。
“……没有。”
两人买了菜，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了正提着菜往上走的卓辛墨。
“喂卓辛墨！”陶钱钱哈哈大笑道：“你怎么也买了菜！”
卓辛墨一定，转身，第一眼看见了乔西微，兴奋地将自己手上的菜给拎了起来，回答道：“不是菜，是补品，还有鸡，待会儿炖汤。”
“……”乔西微的脸色变了变，走近看了一眼，“老中医，能不能让病人我放松一天？”
“不能。”卓辛墨严肃道：“那什么，女人怀孕就是一次重生……”
乔西微抬脚，作势要踹。
卓辛墨一躲，叫道：“你不要命了！大着肚子呢！”
不过看着乔西微身手敏捷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和一般的孕妇差太多了。
几人说说笑笑上了楼，开了锅，煮了比较清淡的锅底，卓辛墨在厨房鼓捣了一阵，汤也上锅炖了，这才坐下来。
三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出声。
“陶钱钱，我刚听说，你被人悔婚了？”卓辛墨道。
“我没有！”陶钱钱叫道：“谁被人悔婚了！我那是自己不想结婚好不好！”
“懂懂懂。”卓辛墨意味深长道。
陶钱钱抄着锅铲就要朝卓辛墨身上招呼。
乔西微在一边笑着，边道：“可以吃了。先吃再打。”
热气腾腾的烟雾里，她看得见卓辛墨明晃晃的八颗白牙还有陶钱钱又气又笑的表情，心里安定了许多。
这段时间如果不是他们陪着，可能她没有这么容易度过。
从前她经常想着离开江厉玄的日子，一开始设定的那些场景全都消散，她发现没有他或许是一种缺憾，但是能收获到的东西，似乎也不少。
抽身出压抑的感情，好像活得更加轻松了。
乔西微耸肩，低头吃饭。
饭后，陶钱钱坐着卓辛墨的车离开，乔西微只在门前挥了挥手，就转身准备午休，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名字，接了起来。
门外。
“诶，卓辛墨，我发现你对西微比对我宽容很多啊？”陶钱钱的眼睛亮晶晶的，在乔西微关上门之后的第一秒便转身问着卓辛墨。
“西微西末比你有女人味多了，又温柔，又可爱……”卓辛墨一次性列举了一堆优点，随后看了陶钱钱一眼，你……在第一点上就落下一截了。”
第一点？
陶钱钱敏感地追溯到了第一点是“女人味”之后，整张脸都黑了，“得了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喜欢她？”
两人站在了车前。
“是啊。”卓辛墨没有遮掩，直接回答了一句。
这回轮到陶钱钱被噎了，没想到卓辛墨会回答得这么干脆，跟着他上车，犹豫着道：“那之前怎么没见你说？”
“怎么说？”卓辛墨耸了耸肩，似乎只是在聊一个很普通的话题，“她有家室，我不可能说。”
“没看出来你还挺正直。”陶钱钱怀疑了一句。
卓辛墨哈哈笑了一下道：“我妈说我总要有点配得上帅气外表的美德，我觉得有道理。”
“你妈说的？卓辛墨你要不要脸了？随便安个人名我就会信了？”陶钱钱大笑着。
卓辛墨也笑了起来。
陶钱钱突然道：“西微离婚了，你还是有机会的。”
“我知道。”卓辛墨一顿，开心地晃着脑袋：“虽然我知道很不应该……但是这几天做梦都在笑哈哈哈……”
陶钱钱嘴角一抽。
太贱了……
“不过我真没想到她会离婚。”卓辛墨顿了顿道：“虽然我希望了很多次，但是我心里明白得很。什么都明白。”
“是啊。”
“结婚离婚不过是形式，一张纸而已。”卓辛墨抿了抿唇，“那个男人，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但是现在已经离开江厉玄世界很久了。”陶钱钱眯着眼睛，“感觉已经一个世纪没见到他了，我听见离婚的时候就已经够震惊了。他居然会放手……拉拉扯扯那么多次，突然放手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卓辛墨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继续开车。
楼上。
乔西微已经重新穿好了外出的衣服，出了门，拦下了的士。
刚才乔炎生突然打电话来，告诉她公司发展得很不错，也很久没有见她了，约她到茶庄里喝茶。
乔西微心里存疑，但是总得去一趟，她确实很久没有和乔家人联系了。
路上乔炎生又打了一个电话，口气显然是有些担心她不来。
“到哪里了？”
“路上。”乔西微道。
“快到了和我说一声。”
“好。”
电话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便挂了，乔西微的眉头却越蹙越深。
到了茶庄，她下车，往茶厅的方向走去。
步子越走越近，视线也越来越清晰，看到坐在乔炎生身边的女人时，乔西微大概明白一些乔炎生这么着急的目的了。
本来想转身走，但是乔炎生已经看见她了。
“西微！”乔炎生叫了一句。
西微？
乔西微转身，无奈走了过去，看了乔子妮一眼。
乔子妮也是一脸怔愣，整理了一下自己脸色之后道：“爸……你不是说喝茶吗？”
看来乔子妮也是不知道她会来了。
乔西微耸了耸肩，在乔子妮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什么事？”乔西微道。
乔炎生已经习惯了乔西微的样子，开口：“有事才能叫你出来吗？没事一家人就不可以聚一聚了吗？”
“一家人当然是可以聚一聚。”乔西微笑了笑，看了乔子妮一眼，又看了乔炎生一眼，言外之意根本不用说了。
——但是我们是一家人吗？
乔子妮的脸色也变了变，随后阴沉下来。
乔炎生看气氛有些凝滞了，开口道：“西微，说到底我们都是亲人，这么一直僵着你觉得合适吗？”
“嗯。”乔西微打算什么都不说，干脆直接应着。
“爸，你少说两句，姐姐现在心情肯定不好。”乔子妮道：“人生已经一团糟了，你还雪上加霜……我没事的，我和姐姐一直都是一家人。”
“人生一团糟？”乔西微笑了笑道：“有对比才会有结论，这句是和谁的人生对比之后得出的结论？”
最近乔子妮的人生路似乎也没有一帆风顺，这话怎么听怎么讽刺。
乔子妮抿唇不语，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不知道下一句要怎么回。
乔炎生及时打圆场道：“行了！出来喝茶聊天不是聊人生的！最近大家都不好过，要是再不互相帮衬点，以后就更难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