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
这两天除了张伯送饭进房间之外，卧室里便再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江锦衍睡了两天的客房，姚青岚闭门不出，他也找不到任何机会和她交谈，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早晨，张伯再一次将早饭送进房门的时候，一转身，江锦衍就站在了门边。
“张伯，你先出去吧。”他看了张伯手上的感冒药一眼，皱了皱眉头。
姚青岚生病了？
张伯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药，冲着房门的方向看了看，江锦衍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转身敲响了门，门虽然没关，但是他也不敢轻易踏进去。
“青岚，我们好好谈谈吧。”
卧室里没有动静。
半晌，江锦衍再一次道：“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进来干什么？你有脸进来吗？”姚青岚的声音突然响彻耳畔，带着沙哑，说完之后还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他已经记不清姚青岚多久没有这样发火了。这么多年，不论她在外面做了什么，回家之后都是温婉贤淑，没有一丝过错，从来不会对他大声吼叫。
江锦衍转头对张伯道：“叫医生来。”
张伯立刻点头，下了楼。
江锦衍这才转身将门一推，走了进去。
“你生病了，先看了，我们再生气，行吗？”他温和道。
“生病？”姚青岚有些虚弱地笑了一声，嗓音里是刻骨的寒冷：“我要是能治好自己的心病，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江锦衍抿了抿唇，开口道：“我知道你在生气，但是生气总不能把身子给气坏了吧？”他试探着朝着里面走了走。
姚青岚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显然是已经虚弱得没有力气了，但一看见江锦衍，怒火便蹭地燃烧起来。
他伸手将门掩上了，脚步在床边停了下来：“我叫了医生……”
“你觉得医生有用吗！江锦衍！你告诉我！有用吗！”姚青岚突然爆发，手指倏地在床单上收紧，盯着江锦衍，眼眶已经发红：“我什么可以装作没看见，你在外面玩玩就好，我也从来不觉得你会真的动了和我离开的心思……但是你什么都瞒着我！什么都瞒着！你都已经和卓清秋见过面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江锦衍脚步一顿，愣愣地看着姚青岚的脸。他没有想到姚青岚连这个都知道了。
“见面那次是……”
“叩叩叩。”门响了。
医生走了进来，一看场景，有些无措。
姚青岚胸口起伏着，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先出去吧。我现在不想说话，这么久了，对质没有任何意义，我自己心里清楚。”
江锦衍抿唇，看了医生一眼，也清楚现在是看病比较重要。如果他继续待在这里，姚青岚一定会拒绝治疗。
“好，我先出去，你好好看病把药吃了。”他道，转身出了门。
姚青岚剧烈咳嗽起来。
医生只是简单看了之后开了药，便离开，剩下姚青岚一人对着床单发呆。
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在自己年少的那段时间里，总觉得江锦衍是还没有玩够，还没有收心，也总觉得……他们家庭合适，性格合适，等他真正醒悟了之后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会留在他身边的人。一定会知道的。她迟迟都等不到他收心，却迎来了一个真正能让他收心的人。
卓念槿。
她努力了那么久都没有走进这个男人的视线里，那个女人轻轻松松便能勾得江锦衍想尽办法和自己离婚。
江锦衍欺骗了所有人，他骗了卓念槿，隐瞒了他婚姻的存在，也骗了她……但是最后，只有她一个人，能够真正原谅江锦衍。除了她，谁都没有原谅。
姚青岚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拿了起来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帮我查查……卓清秋的电话。对。墨鑫董事长。”
电话挂断，不到一分钟便有短信进来。
姚青岚按照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随后起身，开始化妆。
她精心挑选了自己最爱的一套衣服，挽了头发，细致地将眼角的瑕疵遮上，但终究还无法完全遮盖掉岁月的痕迹。
快要出门时收到了那个号码主人的回复。
“我是姚青岚，两点半见面，就在你们上一次见面的咖啡厅。”
“嗯。”
姚青岚看了一眼回复，冷笑了一声。
还真是不知羞。
她没有标明是谁和谁见面的咖啡厅，意思当然很明显——告诉卓清秋，她和江锦衍见面的事情自己已经知道了。
但是卓清秋的反应就只有一个字——嗯。
“嗯”是什么意思？
姚青岚脸色一沉，出了门。
到达那家咖啡厅的时候，姚青岚的脚步在门口停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还是其他，有一瞬间，她自己也有些犹豫起来。
见到故人的感觉……不是太好，更何况还是这种意义上的故人。
她转身，走进了咖啡厅。
在座位上还没有坐热，门口便再停了一辆车。
她转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眼睛突然一眯，盯着那个身影看了许久。
是她。卓念槿。
姚青岚盯着那个身影进来了，神经始终没有放松。
卓清秋只是四处望了一眼，看见了姚青岚，脚步一顿，眼神相接。
空中情绪激越一瞬，心里的动荡不安已经无法用语言说明。
卓清秋眯了眯眼，盯了姚青岚许久，清冷的脸上缓缓出现了一丝裂痕，露出了一丝冷笑，转身走到了桌前，眼底暗藏阴冷和仇恨，几乎不加掩饰地直接朝着姚青岚过去了。
姚青岚也抿唇。这张脸……实在是勾起她太多的回忆。
“说吧。”卓清秋坐了下来，“什么事。”
“卓念槿，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个样。”姚青岚也开了口。
“我叫卓清秋。”卓清秋淡淡地开口，似乎是警告一般，“卓念槿已经死了，人还是朝前看比较好。”
姚青岚微微一震，半晌，抬头：“你……为什么回来。”
两人甚至连寒暄都没有……也的确没有闲聊的理由。
卓清秋唇角一勾：“你觉得呢？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我第二次……踏足这个城市？”她的目光朝着外面一晃，又定在了姚青岚的身上。
意思十分明显了。
姚青岚微微一震，但只是在心里，她迅速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在了自己的喉间，只用微笑来掩饰此刻的所有其他表情。
“是吗？难不成是报仇？”姚青岚开口道。
幽然的腔调和温柔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说实话……”卓清秋笑了笑：“我还是习惯你这个样子。装好人我都替你累。”
“卓念槿。”
“卓清秋。”卓清秋的眼神盯着姚青岚，再一次纠正。
姚青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开口道：“行，我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但是我不允许你踏进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就算没有我的踏足都已经足够糟糕。”卓清秋微微抬头，眼神在姚青岚的全身都转了一遍，看着她面色不正常的潮红，就知道大概是在病重，加上嗓音沙哑，状态不佳，很容易就猜出是发烧。
都这样了还坚持和自己见上一面……状况能好到哪里去？恐怕是一得知她的身份就已经开始心慌了吧？
姚青岚咬牙，笑了起来：“糟糕在哪？没有你的插手，一切只会顺风顺水。”
“是吗。”卓清秋突然撑着身子，往姚青岚的方向倾斜。
姚青岚不动，静静地看着她。
眼神交汇一瞬，犀利的眸光在空中碰撞。
“顺风顺水是这个生活的常态，还是你自己挣来的？”卓清秋一字一句道：“是它本来应该这样，还是你……双手罪孽和鲜血，换来的这样？姚青岚，你为了江锦衍，为了你所谓的爱情，究竟要做错多少事才会罢休？”
姚青岚抬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没有回答，眼眸里也没有一丝愧疚。
卓清秋鄙夷地皱眉，顺势起身，转身离开。
姚青岚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才蓦然松了劲，觉得全身乏力。
门外。
卓清秋没走两步，手机便响了。来电显示乔西微。
她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卓阿姨。”乔西微开口便道：“有件事，想求证一下。我想了很久。”
卓清秋心里一沉，开口道：“……嗯，你问。”
“上次在墓园碰见你，你是不是……去看我妈？”她道。
卓清秋抿了抿唇，脚步突然一停，开口道：“嗯。”
乔西微心里一松，笑了笑，“这么多年，我都没机会接触熟悉我妈的人……”她嗓音里难掩激动，“有时间能不能和我说一说？”
卓清秋一滞，“我也想说，但是……和你母亲只是认识多年，没有深交所以恐怕在这些地方上帮不到你了。”
认识多年，没有深交？
那为什么会去祭拜？
疑惑一闪而过，乔西微有些失落。
“我还有点事……”卓清秋道。
“那我不打扰卓阿姨了。”乔西微了然，接话。
电话挂断。
乔西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神思飘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