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妮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地散落的东西。
她抿了抿唇，转身走到了顾月真的身边，看了顾月真一眼，自己的眼眶也是微红。
她也不甘心。凭什么乔西微那个贱人可以拿到所有，她不可以？凭什么乔西微总是可以在最后翻盘，不就是有了江厉玄撑腰吗？她一个人可以做成什么？
“妈，别难过了。”乔子妮坐在了顾月真的身边，看着脚边的碎片渣子，眉头皱了皱道：“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顾月真抬眼看了乔子妮一眼，疲惫地伸手将太阳穴揉了揉道：“补救？你刚才没有看见你爸那个样子……”
“妈，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一下，我已经怀疑很久了。你没有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乔子妮试探性地开口。
顾月真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就是，你有没有觉得……”乔子妮抬眼看了楼上一眼，方向就是顾父平时睡觉的那间房。
顾月真也抬头跟着看了一眼，疑惑一瞬间闪过眼眸。
“我觉得他有点奇怪。”乔子妮低声开口道：“你不觉得他对我们的事情太热心了吗？还有在公司里的一些表现和行为，再加上他出现的时间也太巧了，很多事情都是他发现的……妈，你还是尽快帮他找找其他住的地方吧？就算他什么也没做，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外人，我也觉得心里膈应……”
门突然响了一下，乔子妮立刻就将自己的话头给止住了，转头朝着门边看去。
顾父刚好走了进来，看见一地的碎片，眼神惊讶。
“怎么了这是？”顾父道。
乔子妮警惕地什么也没说，看向了顾月真。
“没事。”顾月真摇了摇头道，转身拉着乔子妮准备上楼。
顾父的眼神落在了一地的渣子上，眼神盯着乔子妮和顾月真的背影，一直到两人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处，才缓缓伸手，将自己耳边的一个东西给取了下来。
东西在灯光下一闪，躺在顾父的手心里。
是一个耳机。
监听器。
他笑了笑，关了门，走向了茶几处蹲了下来，准备伸手将茶几下早就安装好的监听器给拆掉。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看见屏幕上的名字，顾父的手指微微一颤，接了起来，话语声里有些恭敬，压低了嗓子道：“喂？”
“先别拆。”江厉玄的声音从电话那头过来。
“好。”顾父答。
楼上的房间里，一场对话正在进行。
而乔西微和江厉玄就拿着监听器，在不远处的房间里坐着，声音分别传到了两人戴着的耳机中。
“这事情我会考虑的，我也觉得他待在家里不妥。”顾月真简单就将顾父的事情给带过了，随即开口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你爸……”
“你说爸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乔子妮的声音十分气急败坏，叹口气道：“怎么会把家产都留给那个臭婊子！太过分了！百分之九十！我现在工作也丢了，以后就在合盛上班，还不知道乔西微要留在那里膈应我到什么时候……难道我以后真的要喝西北风了？他把我们母女到底当成什么了？”
“他到现在还在辩解。”顾月真冷笑了一声，讽刺道：“他说是因为乾煌的逼迫和打压，才迫不得已做出这样的选择……我要是到现在还信他的鬼话，那才是真的蠢！”
“爸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是不是因为车祸的事情？这件事情已经这么久没有被翻出来了，会不会他已经差不多给忘了，这一次姚青岚的事情出来之后他又开始愧疚了？”
“他有什么好愧疚的？”顾月真开口道：“人是我动的手，又不是他。我算是明白了，要是那时候我没有怀着你，他是不可能会答应和我结婚的。”
人是我动的手……
乔西微猛地一颤，伸手立刻将自己的耳机给握住了，身体前倾，想要听清楚话筒里正在说什么。
她脸色煞白，现在无疑是在听顾月真亲口承认……她杀了苏漫芳。但是越是接近这个猜测，心跳就越是快，恨意就越是浓烈。
江厉玄伸手将乔西微的手给轻轻握住了，摇了摇头，示意她平静一些。
乔西微咬着唇，唇上出现了清晰分明唇印。
顾月真的声音继续道：“苏漫芳死了倒是没什么，他当时不是还帮着瞒了吗？但是乔西微……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还是有感情的。那时候撞乔西微的计划到底是有些不完美，可惜了，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她还有命回来和我们争家产！”
乔子妮沉默了。
乔西微松了劲，靠在椅背上，太阳穴突突地疼，全身都在发软。
她不明白一个人的心里究竟可以黑暗成什么样，才会将这些话这么轻易地说出口，才会一次又一次轻轻松松地策划谋杀？
这是她认识的顾月真？她所有认知中的顾月真虽然脾气差，嘴巴毒，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令人恶心到现在这个地步。
“所以这一次爸他很有可能帮着乔西微对付我们了？”乔子妮颤抖着问了一句。
“……嗯。”顾月真半晌，疲惫出声。
乔西微伸手，将耳机给摘了，坐在座位上，盯着耳机，缓缓消化着刚才听见的一切。
他们的计划是成功的，但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起初江厉玄找到了顾父，让顾父成功进入乔家，利用顾月真这么多年来心头的隐患和弱点来离间他们夫妻，乔西微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所以毫不犹豫地同意和照做了。
但是现在看来……还真是大有收获。
她心里隐隐松了口气，又沉重了许多。
松了口气是因为姚青岚，她终于可以不用那么复杂，承受那么多的心理压力。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并不知道死的人是谁，撞到腰，打了求救电话，按理来说是有足够的时间接受治疗的……但是顾月真，就不一样了。
心里那几分沉重也是因为这个。现在知道了真相，下一步该怎么办，还真的就失去了方向。
江厉玄等了许久，才起身过来，将她轻轻一拉，站了起来。
“想怎么做？”他道。
乔西微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抿唇，“先……找我爸聊聊吧。”
说“我爸”两个字的时候，十分艰难，伸手指了指录音笔。
江厉玄点了点头。
合盛集团旁的咖啡馆。
乔炎生推门而入，心里还在诧异乔西微怎么会这时候约他出来，抬头便看见了先到的乔西微。
门口是江厉玄的车，但是窗边的座位上没有江厉玄，只有乔西微一个。
他诧异了一瞬之后，心里缓缓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乔西微看见乔炎生之后便站了起来，手里的录音笔闪着红灯。乔炎生越是靠近，便听得越是清晰。
乔西微盯着乔炎生，录音笔里播放着顾月真的声音，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她不打算做任何无意义的开场白，这么久了，她也累了，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人的身上去追寻那么久以前的真相，到此为止，只差最后一个答案了。
乔炎生脸色突然发白，停了下来，盯着录音笔。
“你……怎么会有这份录音？”他开口道。
乔西微伸手关了录音笔，开口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从来帮着隐瞒，这么多年甚至对她们的欺侮都装作看不见是吗？爸，我知道你偏心，但是没想到你在这种事情上……也能偏心到这种程度。”
乔炎生晃了晃。
乔西微的嘴唇也是发白，看见乔炎生的反应，心里也是一阵失望。
“为什么帮她瞒着？”她眯着眼睛道“这是杀人，不是随意扔了一只木偶，你明白吗？这是杀人啊……”
他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看待一条生命在自己手下渐渐流失的？
更何况杀的人还是他的妻子？他能一声不吭地和顾月真恩爱这几十年，仿佛这些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当时她……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乔炎生从无言到辩解，不过用了几分钟时间。
“是吗。”乔西微缓缓坐了下来，心里凉了半截，“这说明什么？乔子妮在娘胎里阅历颇丰了？”
这就是理由？
乔炎生咬了咬牙，看了乔西微一眼，手指缓缓在身侧垂落。
“对不起……我是对不起她，对不起你……但是当时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我自己的孩子，我总要保住……你母亲已经去世了，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再让我自己的女儿一起跟着吃苦……西微抱歉，我知道我既然承诺了养你就应该对你负责……”
“什么意思？”乔西微一瞬间抬头，敏感地捕捉到话里隐含的那丝不对劲。
乔炎生也愣住了，半晌低了头，轻声道：“其实也没有想去刻意隐瞒什么……只是我答应你妈，要让你像其他孩子一样没有心理负担的成长……我还是没做到这个承诺……当初领养你的时候……”
乔西微一个字一个字地理解着，眼神终于在“领养”两个字上变得复杂而幽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