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乔西微才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中醒了过来，抬眼看了看周围，一股淡淡的不属于自己被子的陌生味道冲进她的鼻息。
她伸手，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给扯开了，开口道：“几点了？”
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已经沙哑，充斥着疲倦。
陶钱钱立刻定住身子，有些惊恐地转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外卖袋，小心道：“我吵醒你了？”
“显而易见。”卓辛墨在一旁接话，盯着陶钱钱。
陶钱钱有些心虚地笑了一声，将外卖袋一放，就坐到了乔西微的身边，忽略卓辛墨的眼神，对着乔西微道：“饿不饿？”
“还好。”乔西微摸出枕头边的手机，看了一眼之后道：“先出院吧。”
“不行，至少留院两天。”卓辛墨放下了手机，开口道。
乔西微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开口道：“孩子没事，住院也没什么意义，浪费时间。医院我也实在住不习惯。”
“不行。”卓辛墨这一次出乎意料地坚决，开口道：“确定没事了再出院。”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陶钱钱直接将身子挡在了卓辛墨和乔西微的面前，盯着乔西微道：“我觉得你还是吃点东西，再听我说件事。这样至少能保证你在听见的时候……不会晕过去。”
乔西微皱眉看了陶钱钱一眼，开口道：“什么事？”
“你先吃点东西。”陶钱钱立刻将自己手上的外卖给递了过去。
乔西微接过，看了一眼，是焗饭，有些没胃口。
“奶油牛肉焗饭，你不是最爱吃？”陶钱钱诧异乔西微对手上这个外卖盒的反应居然出奇平淡，伸手又往前递了递，扬眉道：“我特意给你留着的，还好你趁它还热着的时候就醒了。”
乔西微摇头道：“没胃口，不想吃。”
“没胃口可以，不想吃不行。”陶钱钱看了一眼乔西微的肚子道：“你可以饿着，他可以吗？”
乔西微看着袋子微微出神了片刻，轻轻叹息一句，开口道：“知道了。”
她这才伸手接过。
卓辛墨也站起身来，从地上的一堆袋子里拿出了一个什么。
乔西微这才看见地上都是购物袋，大大小小，卓辛墨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床上简易书桌。
他撑开桌子，放在了乔西微的面前，陶钱钱则负责将东西打开。
乔西微立刻失笑道：“你们这是干嘛……”
“孕妇，加脑震荡患者，必须要小心照顾。”陶钱钱亲昵地伸手摸了摸乔西微的脑袋道：“所以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宣布，你就是我的人民币。”
你就是我的人民币……
这句话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是一句玩笑，但是放在陶钱钱身上，很有可能就是一句世纪性的承诺。
乔西微默默地将袋子给打开了，香味扑面而来，她掩住鼻息，有些反胃。
犹豫片刻，还是拿出勺子来缓缓将饭给挖了一勺，慢慢吃着，尽量将自己反胃的感觉给忍了下去。
“你说吧。”乔西微开口道。
她已经意识到不是什么小事了，所以比起吃饭，她更有欲望听一听是什么事。
陶钱钱笑了笑道：“你先吃。”
“你这样笑着，我吃不下。”乔西微也笑了一声，停下了自己的勺子。
陶钱钱看了卓辛墨一眼，两人交换了眼神。
乔西微抿了抿唇，开口道：“如果你们两个交换眼神不这么明显的话……我会更有胃口一点。”
卓辛墨这才嘻嘻笑了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陶钱钱，你说。”
“说就说！”陶钱钱心一横，转身就坐在了乔西微的床沿，凑近了乔西微。
乔西微微微蹙了蹙眉头，身子往后挪动了一些，但是陶钱钱越凑越近，强调有些诡异起来：“你相信这个世界上……”
停顿。
挑眉。
对视。
“……有鬼吗？”陶钱钱继续吐出三字。
“啊疼疼疼！”乔西微伸手就将陶钱钱的脖子给夹住了，毫不留情地往后扯。
陶钱钱一边叫着一边道：“我说我说！乔子妮回来了！”
脖子间的力道顿时一松，乔西微的笑容停滞在了唇角，微微一动，忘了放下来。
陶钱钱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脖子，庆幸自己的头还可以自由活动，一边咳嗽了几声之后道：“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乔西微的眼神收了回来，看了一眼自己桌面上还在冒着热气的焗饭，锡纸上已经有了一层雾气。
“是真的！”陶钱钱认真道：“而且你肯定不相信，她完全变了个样子……当时不是说车祸死了吗？还诬陷你做了这么久的杀人犯！而且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乔西微挑眉，显然很快就消化了这个消息。
要说她相不相信鬼神？不信。
但是她相不相信乔子妮活着？相信。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没杀人，回忆起来的那一段车祸也清清楚楚地摆明了一个事实——既然同时掉下了悬崖，她可以生还，乔子妮又为什么不可以？但这些日子乔子妮都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及时出现？为什么在众人对她嘲讽冷眼谩骂误解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什么在她百口莫辩只能默默承受了这么久之后，又毫无征兆地出现？
是巧合，还是计划？
是意外，还是陷阱？
乔西微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根神经在发紧，扯着生疼。
“和谁？”她终于开了口。
陶钱钱偷瞄了她一眼，迅速突出三个字：“陆易寒。”
陆易寒。
也是个不陌生的名字。
陶钱钱从说出这个名字开始就一直在观察着乔西微的表情，直到捕捉到乔西微一丝轻微的情绪波动，才继续道：“一起回来的，带着新闻和闪光灯，轰然登场。感觉这一次，乔子妮会搞点大动作出来啊……”她有些担忧。
乔西微吃了一口饭。
“还有那个陆易寒……”陶钱钱看了乔西微一眼，又看了卓辛墨一眼，终于还是将花头给止住了。
乔西微知道陶钱钱想说什么，沉默着吃了一口又一口。
对于这个名字，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但是在多年前，他曾经是刻在自己好感标记上的人。
她暗恋过陆易寒。一个完美的男人。性格，长相，天赋，集目光和宠爱于一身，她曾经以为自己会败在这样的男人手里——最温柔的目光和最坚毅的梦想，她真的以为这是她想要的人。
直到遇见了江厉玄。
她才发现骨子里的热血只需要一点点星火，便足够燃透这一生的时光。
再然后便发现，欣赏和深爱是两码事。没有爱着的时候，她以为好感就是爱了。但是和江厉玄在一起之后，她对任何人都很难再燃起好感。
她默不作声地将饭吃了半碗，推到一边，“饱了。我再睡会儿。”
说着，沉沉睡去，不再思考。
陶钱钱和卓辛墨也不敢出声，知道乔西微疲倦，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两天后。
乔西微在住院期间，几乎都是昏睡状态。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是疲惫，另外的原因便是不想去思考许多。
事情太多，一想，便头脑发胀。
又一次在病床上醒来，发呆许久，才缓缓坐了起来。
陶钱钱就坐在病床边，见她醒了，小心道：“你睡了好久。”
“累。”乔西微说着，伸个懒腰，精神总算好了些。
怀孕之后的困意永远没有尽头，她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但她就像是在眼皮上放了两块砖似的，眨一下眼，就睁不开了。
“刚才江厉玄来过了。”陶钱钱道。
乔西微伸懒腰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但没有一秒，又继续了。
“嗯。”
“我看你在睡觉，他也没有吵醒你，就看了一眼，走了。”陶钱钱说着，咬牙，“真是够狠心的……只是来看看自己孩子有没有安全活着吧……”说着咬牙，又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轻咳了一句，见乔西微的表情并没与多大变化，才放心下来。
乔西微很平静，她一直都知道江厉玄的绝情，所以这个男人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陶钱钱再一次开口问道。
“什么怎么办？”乔西微掀开被子，下了床，在房间里走动一下。
“孩子怎么办？真要生下来吗？”陶钱钱站了起来，跟着乔西微在病房里走动，看着乔西微更加消瘦的肩膀，心里有些揪着，开口道：“你想清楚，这是你和他之间的联系。是个人，不是什么可以随意丢弃的物品，生出来之后可塞不回去啊……这就意味着你和他之间永远都还有一个孩子作纽带。”
“我知道。”乔西微道。
沉默半晌，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她发凉的声音。
“是他的孩子……也是我的。”她声音一顿，“我打算生下来，自己养。”
陶钱钱倒抽一口凉气，抬头看着乔西微，不免震惊。虽然这很像乔西微会做出的决定，但她知道走出这一步，会有多艰难……
“那他那边，怎么办？”陶钱钱道。
乔西微的手指缓缓收紧，“走一步看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