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门铃很早就开始响了，乔西微从床上爬起来时看了一眼时间，又是十点。
她从怀孕开始就十分嗜睡，不是靠着闹钟和陶钱钱的电话轰炸，放纵自己睡到自然醒的话，那一睁眼一定就是天昏地暗。
门铃声响了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乔西微没有及时开门，而是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定了定神，拿出手机，边看着边走向了门边。
陶钱钱的消息在屏幕上闪烁着，乔西微一条一条地翻看下去，嘴角不自觉地染上了笑容。
“我准备出门了，司范在楼下等我了……怎么办，有点紧张？我居然紧张？”
“我在他车里了……真的好紧张。”
“刚才吃了东西，现在准备去游乐场。”
“海边。”
一连串的图片，最后一张是司范和陶钱钱的搞怪自拍，姿势虽然没有到亲昵的地步，但也算是暧昧了。
乔西微收了手机，笑容彻底在唇边绽放开来，同时伸手开门，心里瞬间闪过一丝疑惑。
刚才她以为是陶钱钱，但陶钱钱这会儿应该和司范在约会，那这一大早的，又没有通知，不会是卓辛墨吧？
门一开，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去，就看见了站在门边的江厉玄。
他靠着门框，也是低头看着手机，可以看出十分悠闲自在，似乎根本就没有关心乔西微到底会不会过来开门。
乔西微一愣之后，手指从门框上移下来了，和江厉玄抬起的眼神对视一下，后背发麻。
“收拾东西出门。”他道。
眼神里依旧十分平静，没有波澜，看不见底。就像前两天他们之间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盯着江厉玄的眼神，顺着他的五官都来回转了一遍，压迫感顿时扑面而来，精致归精致，好看归好看，但总是隔着一层雾气一般，这层雾气后面的山山水水，没有人可以看清。
她没有反驳，转身就进了房间换衣服。知道反驳也没有用，尤其是还有这个孩子的牵绊，从江厉玄的表情和语气中也可以看出，这事情也不容拒绝。
半小时后……
乔西微站在图书馆的大门口，眼里才缓缓地浮出不可置信来。
江厉玄确定自己没有来错地方吗……她以为会是医院，或是其他什么很重要的一定要她出席的场合……没有想到闹了半天，是带着她来图书馆的？来干什么？散心？做一个知识渊博的母亲？
乔西微无数句吐槽在心中呼啸而过，终于还是咽下去了，没有吐出口。
算了，就这样吧，他高兴就好……
她跟着江厉玄的步子，江厉玄的步子十分缓慢，走了几步之后还斜眼看了一眼她，等着她跟上了，才又继续向前。
一直走到了一个区域，江厉玄才将步子给停了下来。
乔西微猛地一刹脚步，抬眼看去。
育儿区。
育儿？
她恍惚一阵，皱了皱眉头。印象中江厉玄可不是会看这种工具书的人。
江厉玄伸手，在书架上拿着，顺手也在旁边拉了一辆购物推车过来，一边将书放进了推车里，一边在一排书上点着。
“你看过？”乔西微在一旁开口道。
江厉玄没有应答，只是将书全都拿齐了，才往出口地方方向走。
“这几天很闲。”
这就算是解释了。因为很闲，所以……大概是都看过了吧。
乔西微看着江厉玄推车里厚厚的一叠书，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刚才江厉玄在拿每一本的时候都十分坚定，没有犹豫和思考，甚至也都只是看了一眼书的封面便拿下来了，说明真的是看过。
乔西微愣了半晌，耸了耸肩，再一次跟上了江厉玄的脚步。
买就买吧，家里确实也没有育儿书。
两人出了书店，气氛顿时有些僵滞。上一次见面并不愉快，他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女人，但他同时还是自己孩子的爸爸……这样的一层关系让乔西微心里顿时烦躁起来，只想逃离江厉玄的身边。
“书也买了，我们还是……”
江厉玄突然伸手将她一拉，动作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乔西微被他轻轻一扯，身子往他的方向一斜，发梢带过，鼻尖顿时充斥着他身上的味道，只是一瞬而已，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她直起了身子，侧头看去，一个行人匆匆走过，手上拎着重物，正好擦着乔西微的身子。
“抱歉抱歉……”那人停下，跌跌撞撞地低头，有些胆怯地看了江厉玄一眼。
江厉玄冷着脸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打算原谅这人的不小心。
那人有些尴尬地停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乔西微这才开口道：“没关系。”
那人才弯了弯腰，继续向前，似乎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这边一眼，眼神一触到江厉玄，又立刻收了回去。
乔西微转头看了江厉玄一眼，沉默了半晌，开口：“……谢谢。”
这声谢听着就有浓浓的不情愿，江厉玄也没有理会她，转身走向了车子。
“等会。”乔西微在他身后道。
江厉玄转头，盯着乔西微的脸看着。
“书买了，送我回去吧？”
“去吃饭。”
“我现在没有胃口。”
“你什么时候有胃口？”
“……”
乔西微又是一阵沉默，随后道：“我回去吃，立刻就吃。”
江厉玄眯了眯眼睛，“只是不想和我一起吃？”
乔西微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这一句话。
江厉玄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沉默地将书给乔西微送上了楼，头也不回地走了。乔西微眼神复杂地看着江厉玄的背影，咬了咬唇。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一看，本以为会是陶钱钱报喜的消息，但屏幕上的名字瞬间将她最后一点心情都给磨干净了。
“有事吗。”乔西微接了起来。
“我打算办一场宴会。”乔炎生没有深究乔西微刚才态度的冷淡，而是开口说了这句。
乔西微一顿，几乎失笑。
所以呢?她不知道乔炎生每一次说话都没有结尾是不是在期待什么她不一样的反应，她该欢呼一声表示庆祝吗？
“嗯。”乔西微道。
乔炎生的话头一愣，“我是你的家人，你的父亲，你能不能不要每一次接电话都像是债主？你主动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吗？”
“抱歉。”乔西微道。依旧冷淡，语气平静得不像是在道歉，更像是一句可有可无的敷衍。
她都能猜到过程了。又是一次循环的找麻烦，生气，最后不欢而散。
乔炎生忍了忍，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和你顾阿姨商量了之后决定办这个宴会，一来是庆祝一下子妮平安无事地归来了，二来呢，也宣布一下和乾煌的合作。”
说到“乾煌”两个字，乔炎生的语气都柔和了许多。
乔西微没有说话，停了半晌之后发现乔炎生又没有继续往下了，开口道：“……嗯。”
乔炎生有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他不管说些什么，乔西微都是现在这个反应。没有情绪波动，有时候他看着现在的江厉玄，会觉得他和乔西微在某些时候几乎是形象重叠的，两人从骨子里流出来的仿佛就是同一种血。
都擅长对自己不关心的人冷漠，都擅长别扭，都擅长将原本火热的话题给冰冻千里。
乔炎生叹了口气道：“现在大家都还以为你是杀人犯，这一次的宴会上也可以告诉大家，这是一个误会。”
误会不误会有区别吗？一件已经刻在众人心底里的事情，能够这么快地说翻篇就翻篇了吗？
乔西微笑了起来的，笑容在嘴角停滞着，苍凉。
“那谢谢爸了。”她道，这次没有讽刺，只是平淡的一句。
乔炎生道：“到时候子妮会帮你说话，我们一家人已经分隔了这么久，心里的隔阂也是时候消除了，以后我们都是在江市生活的，你和子妮在生活上也有很多互相渗透的东西，要帮助彼此，才能稳稳扎牢根基，明白吗？”
乔西微笑了起来，脸颊都有些微酸，笑声在一阵轻灵的响动之后便停止了，开口道：“好，我知道了。”
乔炎生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互相渗透。她和乔子妮不管今后怎样，是陌生人还是敌人，是互不关心还是绞尽脑汁地要将对方拉下水，都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地方……生活渗透。他们已经彻底渗透进了彼此的生活，有无数条关系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摆脱不了，这辈子除非她离开这个地方，否则这里的人，她一个都别想撇清关系。
这是乔西微深知的。
电话挂断。
又响。
她眉头一蹙，在看见名字时又是舒展开来。
乔西微接起电话。
“哟，乔奶奶和小情人通完电话了？”卓辛墨笑着道。
“酸溜溜的。”乔西微评价。
“当然酸溜溜的啊，你今天才知道我暗恋你？”卓辛墨大喇喇道。
乔西微笑了起来：“我困了，有事快说。”
“行行行，扰到姑奶奶休息了，小的罪该万死！”卓辛墨也笑了起来，“我是要和你说件事。你知道林奇的家人要求重审那个案子吗？”
林奇？就是那个撞了他们车子的司机。
“不知道。”乔西微动了动眉头。
这是一天下来唯一让她有些兴趣的事情。
“估计要翻案了，乔子妮根本就没死，说不定林奇很快就要出来了。”卓辛墨道。
乔西微陷入沉默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