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方便。”江厉玄的眼神没有落在乔子妮的脸上，而是看了乔西微一眼。
乔西微没有看江厉玄。江厉玄和乔子妮同时出现的时候，她的感觉还没有彻底逆转。毕竟上一次和他们对峙，他们还是站在自己的反方，挖苦嘲讽一样不落，事实这样清晰，她突然想起自己一半的痛苦，都来自江厉玄。
在她看来，最压抑也最难脱离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那些人的嘲讽。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她只有自己可以承受，没有在意的家人，所以再坏再坏的地步，也坏不到哪里去。但是来自江厉玄的中伤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种超过所有人指着她谩骂的力量，带给她的伤害也是源源不断，后遗症比伤口要精彩许多。
所以此刻她不想多看，怕又想起，也怕现在脆弱的关系再一次遭到破坏。
“不方便……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乔子妮忍着自己的不爽，开口道。
她觉得面上无光，当着乔西微的面，江厉玄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恐怕不可以。”江厉玄的嘴角一动，威胁的眼神在乔子妮的脸上划过。
这样的眼神像尖刀，一点一点凌迟着乔子妮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乔子妮抿着唇，盯着江厉玄完美无瑕的脸，轻轻颤抖了起来。
世界上总是有一些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摆在她面前，放在她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地方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你够不到。
“江厉玄，你真够狠心的。”乔子妮突然低声道，走上前两步，盯着江厉玄的脸，“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收回你投在我身上的一切？你明明……”
江厉玄什么动作也没有，但乔子妮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后背的凉意。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说下了，面对着这样一个随时随地释放冷气的人，她的理智总是很足够。
“算了。是我犯贱。”乔子妮最后开口道，转身，按了电梯，等待的时间有点久，久到空气中凝滞的尴尬久久没有散去。
而乔西微在这段时间里只是眯着眼睛观察着两人之间的暗潮涌流，一句话也没说。
电梯终于开了，乔子妮走了进去，站在一边，眼神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电梯门缓缓合上了，最后一眼，乔西微看得见乔子妮脸上的不甘。
终于合上。
“你查到了什么？”江厉玄开口问道。
“一点，不算什么。”乔西微失去了回答的兴趣，看了江厉玄一眼，没有忍住问了一句：“闹成这样……你不会后悔吗？”
她害怕的是这只是江厉玄和乔子妮的一次争吵，所以来一次她和江厉玄之间“还有可能”的回光返照。一切都是假的而已，到头来他们依旧恩恩爱爱，而自己还是回归之前的身份，承受一切她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这是她最害怕，也最不愿意承认自己害怕的。
“后悔？”江厉玄停下脚步，认真看着乔西微。
乔西微抿唇，还是没有顶住江厉玄这样的眼光，率先别开了眼神，开口道：“车祸肯定不是意外，但是其他的事情，只能等林奇出狱了之后才能知道。目前知道的只有这些。”
江厉玄也沉默下来。
乔西微转身，进了房间，不再多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开始冷凝。
他注视着乔西微的背影，良久，伸出手打在了门上。
该死的，每一次刚要有好转的迹象，总要有些人挑出来破坏。他和乔西微之间为什么就偏偏有这么多阻碍，甚至像正常情侣相处都不可能？
他拧着眉，刚要跟上去，乔西微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她停住，看着名字，动作定在看名字上许久，还是接了起来。
“什么事？”乔西微的语气有些冷。
“回来一趟。”
“爸，要不我们定个时间吧？一周回去一次，或者一个月回去一次，具体时间定在周几，这样也不用我绞尽脑汁想着还会发生什么比目前还糟糕的事情。”乔西微道。
“乔西微！你当回家是你的工作吗！规定时间来上班，有事是不是还可以请假？！”乔炎生彻底被乔西微这一句给气到了。
“哪有上班轻松，上班有事确实还可以请假。”但是每一个和她的人生有关系的人，都如同跗骨之蛆，甩不开，拒绝不了，将她每一个价值都榨干……这样的事情，她可以避开吗？显然不能。
“我生病了，要不要回来，你自己看吧。”乔炎生道。
乔西微一滞，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还是转了身，伸手取下了包包。
“去哪里？”江厉玄就站在一边，没有移动。
“我爸生病了。”乔西微边往外走边道：“我自己去就可以。”她努力想要剔除一些自己话里的冷漠，但是刚才起伏的心绪还没有平复下来，所有的回忆也开始冲击她的不安。
她现在就是处在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状态，被江厉玄牵着，被乔家人牵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送你。”
“不用，我打车去。”乔西微匆匆道，转身下了楼。
江厉玄紧了紧自己的手指，看着电梯的数字不断下降，立刻掏出钥匙，转身进了楼梯口，往楼梯口下走去。
到了一楼的时候，乔西微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江厉玄立刻开了车，追上乔西微的脚步。
“我送你。”他上来，也是冷冷一句，“放心，不进去。”
乔西微看了他一眼，半晌，沉默地拉开了车门。
一路无话，谁都没有先开口，也都没有打算在这种气氛下交谈。毕竟之前的关系已经破坏到什么地步了，两人心里一清二楚。
很快到了乔家。
江厉玄果然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等着。
乔西微下了车，径直走到了客厅，一进客厅就闻到了饭香，餐桌上摆着一些菜肴，看着就十分可口，她肚子也饿了，看着居然有点想吃。
她眉头一动，看向了客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
这是……乔炎生说的病了？
“爸。”乔西微没有进去，站在门口喊了一句，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也只有她会因为一句话就信了。
乔炎生转了过来，立刻咳嗽了两声道：“最近天气转凉，有点发烧了，总不见好。想让你回家吃顿饭，还得靠生场病……上辈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感受不到天伦之乐，大概也是我的报应……”
乔西微走进了客厅，放下了包包，看了周围一眼。只有端菜的保姆，顾月真和乔子妮都不在。
她更加确定这是一场戏了，目的是什么，应该过会儿就知道了。
“先吃吧，这都是你喜欢吃的。”乔炎生道。
“爸，我的口味已经变了很久了。”乔西微看着桌上的菜，讽刺地勾起了嘴角。
那天乔子妮的欢迎宴，每道菜都是精心准备，问过乔子妮，精细地筛选和严格把控每一道程序……但今天这一桌子菜，大部分都是乔子妮喜欢的，只有几道是十几年前的她喜欢吃的。
乔炎生绞尽脑汁，也只能隐约想起十几年前的她大约喜欢吃什么吧？
乔西微笑了一下，坐上了桌。
“为什么突然发烧？”乔西微看着菜道。
“咳嗽久了，有点发炎。”乔炎生一顿之后，开口道，也走了过来。
“嗯。”乔西微应了，等着乔炎生说话。
果然，乔炎生道：“你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养胎。”
“只有养胎吗？你既然知道自己还怀着孩子，就应该避避嫌。”
“避哪方面的嫌？”
“你是不是和一个男人走得挺近？”乔炎生终于说出了今天叫乔西微过来的目的。
“谁？”
“你应该清楚我说得是谁。我也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但是想提醒你一句，最好还是收敛点。你已经和江厉玄在一起了，就好好在一起，不要再徒生事端了。”乔炎生语重心长道，随后叹了口气。
乔西微冷笑一声，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你知道我在干什么了吗？”
“车祸的事情就是个意外，你揪着不放，也只是浪费时间。这些时间还不如用来好好想着怎么和江厉玄相处，让你们两个关系不要这么僵。孩子未来也是要爸妈的，难道你让他一生下来就只能感受到爸妈之间的隔阂吗？”
“有的孩子没有爸妈，也成长到现在了。”乔西微笑了笑，抬头，看着乔炎生。
乔炎生一愣。
这句讽刺确实……直切要害。
她没有母亲，父亲也形同虚设。
乔炎生噎了半晌，无话可说。
乔西微站了起来，开口道：“今天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好好养病——虽然我刚才到现在，也没有听你咳嗽一句。”
她转身走出了房间。
乔炎生欲言又止，看着乔西微离去的背影，脸色一沉。
乔西微出门，上了车，车里温暖了不少，她伸出手呵了口气，靠向窗边，“走吧。”但愿江厉玄不要开口问发生了什么，她一句也不想说。
车子开动了。
江厉玄什么也没问。
夜色渐浓，景色倒退，她靠着窗子渐渐眯起了眼睛，睡意跟着摇晃的车座缓缓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