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光启自认为是个平易近人的人。
尽管出身相对一般人可能好一点，他并不以此感到自豪，甚至从小就试图将这些藏起来，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哪怕终究还是让人知道了他的出身，当别人求上门时，他也很少会拒绝，只要是他看的顺眼，不管什么忙他都愿意尽量的帮不说，还从来没有求过什么回报。
这样的人，这样的作为，难道还不叫平易近人吗？为什么偏偏还有人见到他时总是一头的虚汗？
“你是热吗？”梁赞脸上带着微笑问道：“要给你打开风扇吗？”
“不……不用了吧。”宋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不热的……”
梁赞没在这上面纠结，他依旧满脸带笑的坐在书桌后面，双眼未曾从宋慕的脸上移开：“小姑娘，不热怎么还一头汗呢？”
宋慕：“……”
你要不那么满脸坏笑的盯着我，我分分钟生龙活虎你信不信！
心中疯狂吐槽，嘴上依旧恭敬地回答道：“那什么，这不是见到您老紧张么。”
“哦？”梁光启挑了挑眉，一脸好奇地问道：“老头子我又不吃人，你紧张个什么劲儿？难不成老茅又编排我了？来，说说他又编排了什么。”
“这……”宋慕顿时有些纠结，仔细回想一下的话，最早见梁光启那次，她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之所以现在这么紧张，还真是茅勇毅等人跟他说了梁光启的“光辉历史”后才产生的。
“有什么这那的，”梁光启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老茅他们编排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小姑娘，咱们也打过几次交道了，虽然次数不算特别多，你还看不出我的为人吗？”
宋慕：“……”
看得出来，老骗子无疑了……
“呵……呵呵……”宋慕干笑两声：“您的为人那是德高望重、高风亮节、光明磊落、助人为乐、高情远致、厚德载物、堂堂正正、仪表不凡……”
宋慕努力地搜刮着肚子里的好词儿，一时听得梁光启都有些老脸泛红，连忙打断了宋慕的话：“行啦知道了，小姑娘果然慧眼识人啊。既然看得出老头子的好，那又有什么好紧张的呢？来，给我说说老茅又怎么编排我了，我保证不去他那儿打你的小报告。”
宋慕：“！！！”
又是熟悉的配方！又是熟悉的味道！
她本来还想跟梁光启大致说说，现在一看绝对不能说了！逃票那事儿这老头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到现在茅厂长还有事儿没事儿的提一句呐！
再次擦了擦额头的汗，宋慕看似轻松地说道：“梁老，咱们还是继续说正事儿吧，您看这两位国际友人的事儿……”
“老外的事儿不急，”梁光启再次打断了宋慕的话：“咱们还是说说老茅怎么唱的篇，你只要跟我说了，我马上就给你办这两老外的事儿！”
宋慕纠结了，这时候到底应该不应该出卖老领.导？
‘以他们之间的交情，应该没问题吧……’她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茅厂长其实也没说您什么……”为了让微机进修班能顺利展开，做好了心理建设的宋慕将茅勇毅口中的梁光启大致的说了一遍。
“就这……？”听完宋慕的讲述，梁光启似乎有些不满意：“还以为有什么新段子呢，合着还是那老一套啊？都什么年代了，还说我性格恶劣？小姑娘你评评理，我的性格恶劣吗？”
“当然不。”宋慕顺着迎合道。
“既然你不觉的老头子性格恶劣，为什么还那么紧张？”没成想梁光启在这里将了一军。
“呃……”
宋慕直接无语了，这老货的性格简直太恶劣啦！顺着他说好话，竟然也能给自己挖坑！活该别人都提防啊！
心中如此想着，到了嘴边就又被美化成了另一番说法：“我也不是因为您的性格而紧张的。一方面是因为上回麻烦您买计算机，这还没多久又麻烦您；一方面是因为茅厂长说您喜欢跟人开小玩笑；再来就是您毕竟是长辈，这三者加在一起，我这不就容易紧张嘛。”
梁光启看完宋慕的表演后，哪里还有什么不满的情绪，脸上早就恢复乐呵呵的模样道：“这戏算是有些长进了，行吧，我先给你办完事咱们再聊。”
宋慕不禁一惊，这戏算是有长进了？那说明人家心里早就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自己通篇都是胡扯了？不过转念一想，这算不算茅勇毅说的整自己？
她在那里心中打鼓，梁光启则拿起电话，不知道给谁拨了过去：“小王啊，我这儿有个事儿想让你帮个忙。”
“不是什么大事儿，有两个米国的人才来咱们华国旅游，机缘巧合的让老茅……就是海市美影那边，对，让他们那边看上了，两边的人聊了聊就一拍即合，这俩米国人想留在美影工作……”
“对，他们想把旅游签证改成工作签证。”
“行，知道了。”
“行，有空的时候过来坐坐……好，好。”
挂上电话，梁光启的目光看向宋慕道：“明儿让那俩老外直接去就行了，就说我打过招呼。”
“这就……好了？”宋慕有些发呆，还真就是朝中有人好做事啊！
感叹的同时，她也再次认识到了梁光启那说瞎话不带打草稿的本事了。
自己当时可只是说手里有两个外国人想转成工作签证，到了他的嘴里竟然直接拉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梗概！这梁老先生不当编剧简直屈才了啊！
那边的梁光启哪知道宋慕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她见宋慕被自己惊到也有些小小的得意：“举手之劳还能多麻烦呀？老头子虽然老了，终归还是有些人脉关系不是？这天儿也不早了，不如晚上留下跟我一起吃个饭吧？”
要是放在往日里，宋慕肯定就无脑答应了，但今天屡屡出状况不说，她还隐隐觉得梁光启肚子里憋着坏，哪里还敢留下吃饭？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推辞了一番后，宋慕便起身告辞准备离开了。
“小姑娘。”
当宋慕走到门口，整要拉开门时，梁光启的一声呼唤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看了回去：“梁老先生还有什么事儿吗？”
梁光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露出老顽童一般的笑脸反问道：“小姑娘，你知道一个手段在哪个阶段最让对手担心吗？”
宋慕完全不明白梁光启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刻便只好顺着他的话头继续问道：“哪个阶段？”
“在还没有用出来的时候。”梁光启的笑意更盛了，但他没有给宋慕再询问的机会，撂下这句话后，就直接让吴伯将宋慕送了出去……
宋慕这次是充分感受到梁光启的恶意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蔫儿坏的人呢？！他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再显而易见不过——我的恶作剧肯定会到，但是与其痛快的搞一波，哪有这么吓唬你有意思？
“啊啊啊啊～～”宋慕不禁挠头，“以后只要不到万不得已，说什么也不找这蔫儿坏的老头啦！！”
……
第二天，得到确切消息的多恩杰拉德和乔治格林去到出入境管理，虽然没有当天就搞到工作签证，但相较于传统的正规渠道，那也等于是没费多大功夫就办下来了……
微机进修课终于得以正常开课，只不过宋慕为此又多雇佣了两个人。这两人并不是老师，而是配给二位米国老师的翻译。
毕竟厂里的人没几个懂英语，而两位老师的汉语连拼音都没学全，想要正常授课，就只能求助于翻译了……
好在不管怎么样，微机进修课终于正常开课了。就在开课当天，宋慕看着满坑满谷的微机室，即便里面的装修非常老旧，即便电脑只是麦金塔纳早期的型号，她依旧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真好啊……”宋慕不禁感叹道。
“这就是未来吗？”不需要在大班学习的刘小萍，站在宋慕身旁也感慨道：“微机室弄好有一段时间了，也没觉得怎样。今天坐满人之后，就有一种走进了未来的感觉呢！”
“这还不是未来。”宋慕笑道：“这只是即将组成未来的一部分！”
……
沈畅那边，由于草申计算机科技有限公司的成立，他终于又有充足的时间进行PVDC保鲜膜的研制。
在研究新保鲜膜的同时，宋慕软件的第一版，仍然比最初预计时间更早问世了。
“这还只是个比ETA版，多少还有些比ug，你先试试再说。”沈畅将软件装入宋慕的电脑打开后，将鼠标递给了她。
看着在麦金塔纳的屏幕里出现的粗糙、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界面时，宋慕莫名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她用鼠标新建了一个图层，又用文字工具拉了个框，在里面用键盘输入了起来。片刻之后，她再次拿起鼠标，一手键盘一手鼠标的操作着，这眼花缭乱的操作，让身为软件开发者的沈畅都自叹不如。
当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时，刘小萍好奇地伸头看去，发现屏幕上面只写着四个花团锦簇的大字——你好，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