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说得认真，张慧也知道她是真心为了自己好，当即心里安定了很多。
她到现在还记得，以前和柱子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快乐幸福的日子。
虽然这次荷花的事让她心里很难过，但是她还是想要再给柱子一个机会。
毕竟，她心里是有柱子的。
这么想着，张慧暂时收起乱糟糟的想法，帮着艾米收拾了一下屋子以后，就带着两个孩子睡下了。
孩子都还小，不懂家里这些乌糟事，闹腾了一会儿就呼呼大睡，和小猪仔一样。
张慧温柔地看着他们，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艾米洗漱好进来看见她这个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慧姐，你有没有后悔过当时为了他放弃参加高考？”
在艾米看来，张慧以前还在知青点的时候，大方、聪明又有干劲。
这次高考，她一直都希望张慧能够参加，希望她能去外面见识更大的天地。
因为，张慧是只雄鹰，应该在广阔的天空飞，而不是被套在这个地方。
不过，张慧当时因为柱子和两个孩子，拒绝了参加高考。
那时候张慧和柱子感情好，日子过得也不错，艾米也就没多嘴。
可是现在看着柱子那么维护荷花的样子，她就来气。
明明张慧为他放弃了那么多，他居然能干出这么没良心的事。
“后悔？”
张慧的声音很轻很轻，和说梦话一样，要不是艾米在等她的回答，肯定都注意不到她说话了。
“嗯。”
艾米和她并排躺着，望着因为时间太久而被水浸得发黑的屋顶，恍惚觉得回到了当初和张慧一起住在知青点的日子。
张慧似乎也想到了，和她一起望着屋顶看了很久很久，一句话都没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
过了好久，张慧轻轻说了句。
她的脸上笼罩着迷茫，满眼都是纠结、为难。
“说后悔……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怪别人，本来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现在不是小孩儿了，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不能再那么孩子气。
但是，说不后悔……心里又经常忍不住想，如果我当时没和他结婚，没有生下两个孩子，现在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烦心事了。”
荷花插在柱子和张慧之间，让她一次次有希望之后又失望。
柱子的态度一会儿一个样，一下子对她很好很好，说什么她和孩子最重要，一会儿又帮着荷花说话。
张慧抬起右手，把胳膊放在额头上，想让自己脑袋不要那么痛。
活到今天，她也不知道做这些值不值了。
艾米在一旁看着都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说：“慧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张慧早些时候帮过她很多忙，她心里都记得。
张慧撇过头去，艾米看见她的肩膀在发抖。
“慧姐……”
艾米知道她这是哭了，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我没事……”
张慧说话的时候鼻音变得很重，显然艾米的猜测没错。
“我只是……已经很久没人和我说过这些话了……
他们都说，我已经当妈了，日子凑合凑合过下去得了。
又说柱子还年轻，年轻男人犯这种错很正常。
还有人说我小肚鸡肠，说荷花人家明明是好心帮我，我还这么欺负她。
从来……从来都没人为我想过，除了你和王奶奶……”
说到后面，张慧已经哭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最近家里闹成这个样子，她攒了一肚子的委屈和失望，一直没有真的发泄出来。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把心里的难受全都说出来。
艾米揽过她的肩膀，像抱妞妞一样抱着她的脑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哭出来就好，憋着会生病的。”
艾米小声说着，然后没有再提柱子和荷花的事。
现在张慧需要的是把所有的不高兴都说出来，都变成眼泪流出来，而不是其他。
一开始，张慧还是咬着牙小声哭，觉得在艾米面前哭不好意思。
到后来，她已经被艾米温暖的怀抱感动得失了控。
她大声哭着，什么都不想。
不想明天会怎么样，不想别人觉得她不该哭该坚强，不想会不会吵醒孩子，不想这么哭会不会被人笑话。
就这么放肆大胆地哭一场，就好像她还是个小孩子一样。
最后，张慧是哭累睡过去的。
艾米偷偷拿了超市里的湿纸巾给她擦干净泪痕，又给她理好被子，才自己重新躺下。
这个样子不行。
现在她还在冒儿村，张慧还有人可以说话，还有人可以帮忙。
可是，等录取通知书一下来，她就会走，而且还会带着王奶奶和妞妞一起走。
艾米不用多想都知道，那个时候张慧会被那个荷花逼成什么样。
她不忍心张慧被这种人毁掉下半辈子。
艾米拳头收紧，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她吃过早饭就打了声招呼出门去找明珂。
明珂向来心思比她细，想得也周到，问问他说不定会有好办法。
而艾米走了没多久，柱子就上门了。
王奶奶让张慧在里屋别出来，然后把柱子叫到一边。
“柱儿啊，你和俺说说，你到底还想不想和人张慧好好过日子了？”
“怎么不想啊？”
柱子急得直跳脚。
要是不想他会一趟又一趟地往这里跑吗？
“那你这是闹腾个什么劲儿啊？你可都是当爹的人了，能不能靠点谱？”
在王奶奶心里，柱子就和她亲儿子差不多，批评起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柱子满脸通红，解释说：
“不是俺在闹，是她在闹。人荷花忙前忙后的帮忙，她非说人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这叫我怎么办？俺看就是她整天太闲了，所以脑子里就乱想。”
说起这事他就气，差点一拳头把面前的桌子给砸翻。
里面的张慧听了，紧紧捂住嘴巴哭起来。
她不想让柱子听见她哭，不然又会说她想太多。
可是，她是真的委屈。
荷花都做得那么难看了，柱子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吗？
还是说他心里真的有了荷花，所以才不管怎么说都向着她？
正委屈着，外头传来砰的一声。
紧接着就是柱子委屈的声音。
“王奶奶，你打俺干啥，俺又没做错事！”
“呸！俺看你是越大越糊涂，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王奶奶说着又是一个爆栗砸在他头上。
“俺……俺哪里错了嘛，本来就没什么事，是她非要闹，现在好了，全村人都在俺的笑话，俺脸都没地方搁了！”
“是脸重要还是媳妇儿和娃重要？小时候俺和你讲过多少次，这天上就没有掉馅饼儿的好事，你说说，人荷花为什么要那么帮你？”
王奶奶年纪大活得久，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荷花这样上赶着破坏人小两口感情的她压根儿瞧不上，觉得这姑娘忒没脸没皮了。
“荷花把俺当亲哥，所以才里里外外帮忙的，这样俺们不感激她就算了，哪儿能还和人闹呢？张慧就老说人有不好的心思，这能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柱子跟头牛一样，倔得不行。
王奶奶气得操起扫帚就打。
柱子被打得满屋子乱窜，又不敢动手抢扫把，怕把王奶奶给弄摔了。
可不管怎么打，他就是咬定荷花是好人，是对他好，张慧是在闹性子，说要好好管教管教让她知道厉害。
王奶奶看他说不通，直接把人给赶出去，气得直喘气。
“这个小兔崽子，以前那么精明的，现在怎么活得跟瞎了眼一样？”
这时候，张慧已经擦干眼泪水出来，端了谁给王奶奶喝，又走到她背后给她顺气。
“王奶奶你别急，小心把身体给气坏了。”
“唉，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就算王奶奶把柱子当亲儿子，这个时候也说不出偏袒他的话。
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另一边，艾米已经和明珂说了她心里想的事。
明珂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认识这么长时间，她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对那些心思不对的人要多狠有多狠，但对这些对她好的人，真的是掏出一颗心在对他们好。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最重要的是她自己要想清楚。”
明珂带着艾米走到高一点的地方，好让她看清楚整个冒儿村的样子。
“你看，这些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想改变他们的想法真的很难很难，所以，张慧如果想有一番天地，想改变现在这种情况，就必须离开这里。现在的高考就是很好的机会，这次她没参加，下次可以参加，只要她愿意，就一定有办法离开。”
因为是艾米关心的事，所以明珂说得很认真。
他不希望艾米继续因为这些事烦心，只希望她每天都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可是这次高考前我就和她说过，她当时说想要留在这里。”
现在艾米还记得那些话，记得张慧说话的时候看着两个孩子的模样。
“你都说了，那是以前。时代在发展，人也在变，以前不可以，不代表现在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