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十二本是藏身在暗处,不知从何处丢过来一团纸,他捡起来打开一看,脸色微变,随即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将眼光再度投向雅间内,看了眼正在吃饭的梁昭后,迅速离开了。
顾君祐却忽然转头望向敞开的窗外,俊秀的脸稍露疑惑,暗自摇了摇头,随即收回了目光,心下笃定,果然,公主身边怎么可能没有暗卫保护。
“宿主,你今天吃的很优雅嘛。”不管什么时候,枯灵总会嘲讽一番梁昭。
“那是,本公主身份高贵,自然要优雅。”梁昭没有听出枯灵的嘲讽话语,吃了不少后,腹中微感到了饱意。
一旁的顾君祐算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他从未想过,看起来纤瘦的梁昭竟然吃得了这么多,看着桌上杯盘狼藉,好半天才回过神,艰声问道:“公主,可还需要再上菜?”
这话一出,顾君祐顿时后悔了,他怎么可以这么问,有些顾虑地看向梁昭。
梁昭也是一愣,突然倍感尴尬,因为她还是可以吃的,不过又不敢说了,只得谦虚道:“不用了不用了。”
枯灵不客气地笑了,认真道:“宿主,怎的不吃了,你应该还能再吃一桌的。”
“闭嘴。”梁昭难得感到羞恼,“我是还想吃,只是.......”
枯灵笑声就没停下来,它接过话头:”只是怕吓到顾小将军了。“
看着梁昭脸色恢复过来,顾君祐稍微松了口气,原来真是饿的,接着又目露担忧,他想,会不会是世子府苛待公主,不然公主千金之躯从来没饿过,怎么可能吃这么多。
越想越有可能,正当他控制不住要去世子府质问齐霁之时,旁边顾辞突然站起身来,面带笑意道:“这茶水凉了,我去要壶热的来。”
梁昭不置可否,顾君祐却抑制不住地皱了下眉,他总觉得哪里奇怪,不过妹妹这么懂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心下也略感宽慰,他朝顾辞点头,顾辞又是一笑,随后提着茶壶,步出了雅间。
不多时,顾辞重新要了一壶热茶,停在雅间门口,脸色似有犹豫,捏着茶壶的手微微发烫,她猛地闭眼,待睁开后,眼神变得幽深,冷冷一笑,“你们可不要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指甲划过茶壶口,些许白色粉末尽数抖进茶壶,顾辞摇了摇茶壶,随后缓缓推开了雅间门,施施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小二比较忙,耽搁了一会儿。“
梁昭今天这顿饭吃得可谓是较为难受,吃得拘谨不说,吃饱了之后,想要打饱嗝,却是不好意思打出来,只得强忍着。眼下顾辞拿了热茶回来,她自是雀跃地站起来。
见此,顾君祐本想起身去接茶壶,却看顾辞轻轻摇头,冲他道:“哥哥,让我来吧。顾辞在世子府多亏阿昭照顾,临走之前能为阿昭做些事情,也是顾辞所愿。”
听了这一番真情表白,梁昭稍微激动的心情冷了半壶,坐在对面的顾君祐也是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顾辞的话说得合情合理,不过继续站着未免尴尬,只得坐下。
这么殷勤的顾辞可谓是罕见,梁昭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是顾辞本人?我怎么觉得有点儿好过头了?”
枯灵不以为然道:“也许是忽然良心发现吧,毕竟将死之人....啊呸,她马上都要离开了,你就当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难道良心发现了?”梁昭实在是疑惑。
梁昭和枯灵在脑海中说“悄悄话”的时间,顾辞已经为她和顾君祐都倒了杯茶,并且亲手捧给两人,先后道:”阿昭,哥哥请喝茶。“
顾君祐还是第一次和顾辞倒的茶,心下微暖,只觉得这个妹妹终于知认同他这个哥哥了,接过来毫不犹豫地一口喝下。见此,梁昭自是放心许多,也立马端起来喝了。
顾辞抬脸看向两人,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时刻关注外界的枯灵心神一凛,突然意识到什么,梁昭已经将茶水喝了下去,方才出口:“......茶水好像有问题。”
“啊?有问题?你怎么不早......”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梁昭眼前顿时天旋地转,只觉眼皮沉重,瘫倒在桌上。
“宿主!宿主!”枯灵才觉事态紧急,疯狂喊叫,只是梁昭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
一边的顾君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正想站起身来,便觉得四肢乏力,他不可置信地伸手指着顾辞,眼神尽带惊怒,喉咙涌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和梁昭一样倒在了桌上。
顾辞冷笑连连,眼中的兴奋再也不掩饰,她走到梁昭的身边,伸手推了推,梁昭已经没有了反应,她又绕到顾君祐身旁,弯腰轻唤:“哥哥,哥哥?顾君祐,哈哈哈哈哈,总算扳倒你一局了。”
顾辞笑够了,才直起身子,随后出了雅间,关上房门。
“掌柜的。”顾辞来到酒楼掌柜的面前,拿出一锭金子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正在算账的掌柜抬头一看,双眼顿时发光,眼珠跟着顾辞手中的金子上下转动,随后搁在了他眼前,顾辞道:“有上房吗?”
“有的有的,不知客官要多大的?”掌柜呵呵一笑,嘴边的一颗黑痣格外瞩目。
顾辞示意,掌柜心领神会,伸出头来,顾辞单手作掩,俯在掌柜的耳边,轻声道:”我的朋友太累了,已经睡着了麻烦找几个力气大的,帮忙抬一抬。“
掌柜抬起头来,惊疑不定地看着顾辞,心下犹豫,接着顾辞又从怀里取出两锭金子,在掌柜的眼前晃了晃,说道:“这样可以吗?”
三锭金子明晃晃的放在眼前,哪有不收的道理,掌柜一把将三锭金子抓了过去,保证道:“当然可以。”
随即招来小二,附在耳边说了几句,很快便带了几名男子,顾辞满意一笑,领着人来到了雅间门口,道:“把他们抬到我要的房间里,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随后昏迷不醒的梁昭和顾君祐被人抬着,来到二楼最靠边的房间,待将二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后,几名男子识趣地出了房间,只留下顾辞。
房内布置得很雅致,物件不多却看着顺眼,窗口大开,能看到外面的池塘垂柳并三两行人,这也是最里间的好处,幽静,坏处自然就是屋内有点冷。顾辞没管其他,她走上前,弯下腰将梁昭的外衣解下随意一扔,又刻意把她的鬓发弄散,做完这些,又如法炮制地去解顾君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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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顾君祐头昏沉沉地醒来,使劲摇了摇头,想让意识清醒过来,睁眼打量了四周,觉察到身处陌生的地方,他头疼的拼命回想,只记得喝了茶,之后便人事不知,他直起身再一看,身上的外衣已经不见了,顾君祐想要找寻,却是看见了躺在一旁的梁昭,同样衣衫不整,鬓发散乱。
“??.....!!!”顾君祐的脑子仿佛被五雷砸中了,神色惊骇无比,竟说不出话来!
而昏迷沉睡中的梁昭逐渐被枯灵唤醒,她艰难地睁开眼来,迷糊道:”啊,顾小将军,你也在......“
顾君祐持续震惊:“......”
好一会儿,他迅速起身,跪在地上毅然道:”公主,臣该死!“
”啊??“梁昭张大嘴,神情迷惘,枯灵只觉无言,幽幽出声:”恭喜宿主,达成【红杏出墙】成就。“
梁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出轨了?没可能啊,好死不死瞅见地上缠绕在一起的衣物,看看顾君祐再看看自己,她已经震惊得都不会说话了。
枯灵事后灵般笃定道:”果然,我猜的没错。“
正当床上床下的两人茫然无措之间,恰好听见外面一阵动静,接着房门被人粗鲁地推了开来,一群人俱都是震惊脸。
”......“梁昭默然,心道真巧。
而顾辞从人群后面挤上前来,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声音特别大地说道:“世子妃,你怎么?”
“什么,她是世子妃?”
“那个小国公主?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真不要脸。”
听见从顾辞口里说出来的世子妃三个字,人群顿时就炸了锅,议论声滔天而起。
世子齐霁在齐国,是瞩目的存在,能被称为世子妃三个字的,只有齐霁的妻子,梁国和亲的梁昭公主。女子贞洁全在一身,稍有瑕疵万事不能相掩,更何况红杏出墙,这是个男子都不能容忍的事。
只怕世子知道,这个世子妃也要被休弃遣送回国了,且就算回去,在梁国也是要人人得而诛之,难以立足的。
“世子妃,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世子?对得起梁国与齐国之间的盟约?!”顾辞一步步走近,神色愤愤又难以启齿般指着梁昭,声音却刻意说得很大。
“顾辞......是你?”顾君祐瞬间回过神,继而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一张俊脸气得通红,在旁人眼里,就是被撞破奸情后的恼羞成怒了。
顾辞没有理会顾君祐,继续当着众人面说梁昭如何不检点,如何罪该万死,言语极其激愤,藏着一丝狠毒。
眼见事态严重,关乎公主名誉,顾君祐自是不能任由发展下去,他迅速起身,将除了顾辞之外的人尽数挡了出去,栓上房门。
而后,他猛然回头,大步向前,一把捏住顾辞的手臂,厉声质问:“顾辞,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顾辞感觉手臂上一阵力道,忍着痛冷声道,”你自己做的事,为何要来问我!“
此情此景,无需多言,顾君祐想起以前刚把顾辞找回来时,那时候的她是多么柔弱可怜,还会怯生生地唤他哥哥,没过多久,他就听闻她发落了几个婢女。倘若是婢女犯错,也无可厚非,可只是顾辞不高兴,就让人毁了那两个婢女的容貌,并且赶出了顾府。他当时也是这般质问她,却只得了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辞是顾家人,所作所为皆系在顾家上,婢女一事还遭到御史弹劾,奈何父亲由于愧疚,不舍得严厉对待,姑姑又实在宠爱,只有顾君祐管束,顾辞是真的不怕。只要对她稍加斥责,便会躲进宫里,向姑姑诉苦,他又不可能去后宫把她抓回来,长此以往,他也奈何不得。
就在顾君祐失望伤痛之际,房门被推开,先是踏进一只雪白锦靴,靴子是主人是身着银白锦袍的齐霁,墨发金冠,眉眼之间尽是冷意。
“齐霁/世子?”房里的三人同时转头。
齐霁冰冷的视线越过僵持不下的顾家兄妹,准确无误地落在梁昭的身上,那一瞬间暴起的杀意让梁昭顿时打了个寒颤,她竟然一阵心虚,以至于被看得低下头,感到手足无措。
齐霁脚步缓抬,走向顾君祐,每走一步,都仿佛落在他的心上,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顾君祐心下翻起惊涛骇浪,面上亦是一脸大骇,他感受到了从齐霁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强烈到让他捏着顾辞的手一抖。
齐霁是真心对顾君祐和梁昭下了杀心,母妃与齐勐私会的一幕在齐霁脑海中重现,他没想到父王的悲剧仍然发生在他的身上,这让他感到悲哀。
想到这里,齐霁眼神陡然一变,掌心聚气,一掌拍向了顾君祐,连带着身边的顾辞也被殃及池鱼,毫无内力的她嘴角溢出鲜血,这一掌虽只用了三分力,顾君祐却好似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只是咬着牙就地一滚,将顾辞护在身后。
梁昭已然看傻,她这才知道当初齐霁打的那三下有多么温柔了,不由得目露惊慌,心里狂刷枯灵:”要死要死要死!枯灵记得救我!“
以为这一掌必死的齐霁轻轻一嗤,声音诡异的平静道:”不错。“
顾君祐强撑着内伤,推开顾辞,勉力道:”世子,请听在下解释。“
齐霁一脸冷漠,不为所动。就在顾君祐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齐霁身后赶来一个人,在齐霁耳边轻声说着什么,梁昭认出是齐十二,依旧黑衣束发,表情平淡。
她认识到这是个转机,因为齐霁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凝视着十二,齐十二坚定点头。
齐霁眼中漫天的杀气霎时如潮水般退去,被吓瘫的三人表示终于能喘口气了。
枯灵又一次事后灵道:”宿主你安全了。“
梁昭已无力吐槽,她颤颤巍巍的看着走向她的齐霁,他一尘不染的衣袍落了一角,搭在床沿,长臂一伸,将她一把拉近,那双冰寒的眸子注视着她,手中不可抑制地用力,梁昭肩膀一痛,又不敢出声,脸色发苦,带着委屈。
为什么老是和她的肩膀过不去?
没有理会顾家兄妹,齐霁抱起梁昭冷眼离去,还想说点什么的顾君祐默默闭嘴。
此事过后,并没有引起顾辞想象中的满城风雨,而是被齐霁悄无声息地压了下来,倒是梁昭莫名心虚,待在东苑许久不敢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