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袅袅檀香缠绕下，一群花枝招展、千娇百媚的女子，围着中间的一个红衣女子窃窃私语。
“你说这新来来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说是新来，却也已有月余，只是那个女人凭什么只需时时躲在自己的房里，便能得人照顾？
“来头？进了这红袖楼的女人能有什么来头？要么是个下堂妇，要么就是连堂都没下直接被哪个大爷给一脚踹了！”一个身着嫩黄色宽袖长袍的女子高傲仰头，一脸十分不屑的样子。
“呵……也是，看她那种姿色，连翠玉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一个看似柔弱，有扶柳之姿的女子娇滴滴地道。
“那是……谁不知道翠玉姐可是这红袖楼的头牌~！”
话落，众女子皆看着中间的红衣女子颔首，表示赞同。
“呵呵……那是妹妹们抬举我了。”轻轻以扇半掩娇容，红衣女子垂眸，锁住里面的些许得意与自傲。
“哟，今儿个这天色还没暗下来，姑娘们倒是热心，先聊上了？”
众人聊得正欢，却从楼梯上走下一个妈妈桑级的人物，有意无意地打断了众人的话题。
“凤姐~！”
“凤姐好~！”
此起彼落的请安声响起，看来这个凤姐的地位不低。
“得得得，一个个等等都把这等媚功留在客人身上。”圆润光洁的手一挥，打住众人的问安，凤姐脸上仍旧一派公式化的笑意。
“凤姐……”待凤姐在楼梯下站定，原本被围坐在中间的红衣女子缓缓起身，轻唤了一声。
“嗯，翠玉有事？”凤姐凤眼一转，直视红衣女子，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不不不，翠玉只是好奇。这楼里新来的姑娘，她不接客？”意有所指地瞧了眼二楼最里边的厢房一眼，翠玉的语气里透着一股酸味儿。
“翠玉啊，有些事凤姐我自由安排……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为好，免得引祸上身，懂么？”虽是对着翠玉说，凤姐却将周围的人都看了一遍，满意地看着她们都频频点头。
“懂！是翠玉唐突了，还请凤姐恕罪！”翠玉听她这么一说，赶紧半蹲身子，作出一个标准的福礼。
“呵呵……唐突是唐突了点儿，不过这恕罪嘛，倒是不必了，晚上好好表现就是。”笑着将翠玉扶了起来，凤姐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却让翠玉胆战心惊。
“好了好了，等等这客人就该上门了，你们都去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可不要砸了我们红袖楼的招牌！”
“是！”
一声令下，众女子便鱼贯而散。凤姐见状很是满意，然后她微微抬头深深地看了眼二楼最里边的那间厢房一眼，圆圆的脸上泛起一丝轻愁。
这是一间很幽静的厢房，住在这里，她不会被打扰到，凤姐也很照顾她，而这些都是大熊替她安排的。她不是不知道这红袖楼是什么样的地方，青楼，传说中的青楼，她幻想很久的青楼！！她该大闹特闹一番的，但是……浑身软趴趴的没激情。
还有那些个狐狸精似的女人啊……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她们在背地里说她什么，只是她懒得计较而已。女人，真是悲哀，到了哪里都少不了争风吃醋，明争暗斗。
啊啊啊！！不行不行，日子不能这么过下去！今夜肯定还是歌舞升平，她隐隐听说今日会有某个姑娘的初夜竞标会……唉，这个时代的女人啊，就像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商品。而那些个男人呢，左拥右抱，三妻四妾……
忽然脑海中浮现了某个正软香温玉在怀的男人，而他有张绝世脸孔。“啪”的一声，有根紧绷很久的弦断了，让江蜜心里又急又怒又恼又恨，于是她一发狂，“嘭”的一声，可怜了一只千里迢迢从南方运过来的精贵青釉莲花尊。
完了完了完了，她好像听说过这房里所有的东西都价值不菲，凤姐不会要她赔吧？不会也要她卖身吧？呜……人发霉的时候真的连喝口水都会被噎死，悲剧悲剧……
“江姑娘，你还好吧？”
吓！想曹操，曹操到，她怎么办怎么办？
“我……我没事！”赶紧清理现场，赶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圆滚滚的身躯。
“江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好好的怎么把屁股撅得老高地蹲在地上？她当真是兰陵王妃郑蓁兮？
“哈……我、我刚才看到一只蛐蛐，我在抓蛐蛐呢！”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蛐蛐？”红袖楼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而且，这大冬天的，倒是出来只硬骨反季的虫子……
“是啊是啊……”
“那让我来帮你吧！”小丫头想跟她斗是不是还嫩了那么一丁点儿？
“不用不用……”连连摆手，“嘶……好痛……”
“怎么回事？”大步向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先映入凤姐眼帘的是她青葱玉指上渗着鲜血的伤痕，然后便是满地的陶瓷碎片。
她最最最最……最喜爱的青釉莲花尊……居然被碎尸万段了？！
“凤姐，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见凤姐脸色顿沉，江蜜连连摆手。
千万不要赶她走啊！
“凤姐……不要不说话嘛，不然我今晚开始卖艺，收入作为赔偿好不好？”皱着小脸，江蜜耍赖地拉着她的衣摆撒娇。
“哦？卖艺？”凤姐终于松口，挑了挑眉。她是听那位送江蜜过来的大人说她有几分才气，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她倒想见识见识了。
“是啊，告诉你哦……我唱歌唱得很好听哎~在这里所有听过我唱歌的人没一个不夸我的！”她这说的可是实话，至少在那座府里，所有人都把她捧到了天上。
“当真？”她怎么总觉得这丫头在吹嘘？
“当真！”拍着胸脯保证，不小心按到了刚被划破的伤口，又轻轻哆嗦了一下。
“那好，你现在先唱一曲我来听听。”随手找了一张凳子坐下，凤姐作出洗耳恭听状。
“行，没问题！”
青楼该唱什么歌？江蜜的脑海中呈现出几个跳着身穿鸡毛掸子裙，跳着大腿舞的女人，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毫不犹豫地鬼吼了起来：“夜红袖，夜红袖，你是一个不夜楼~！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晓色朦胧，倦眼惺忪，大家归去。心灵儿随着车轱辘转动，换一换新天地，别有一个新环境。回味着，夜生活，如梦初醒~……”
丫的，这曲子唱起来真是太有感觉了，真应景！！这是有了一番觉悟的女人才唱得出来这种感觉呐，连她自己都被感动了！
某女唱得甚是激动，高潮之余还抽空拉过凤姐肩上的披肩，权当羽毛扇，在脸前遮遮挡挡，不停地眨巴着大眼，直让人以为她是眼部抽筋。
“停停停……”
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凤姐。
“凤姐，等等，还有一小段就好了……”
“我叫你停！！”豁的起身，凤姐圆滚滚的身躯晃了一晃，有些站不稳，“我的姑奶奶，我这要是还让你出去卖艺，那我们红袖楼明天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说实话，这丫头谱的这词还不错，但是这嗓子……敲锣打鼓都没有她的嗓子来得震撼！要她能登台卖艺，死鸭子都会叫春了！！
“我……我有这么差吗？”被打击了，凤姐还真是直截了当，呜……
“其实也没那么差……你以后可以写曲子，至于唱嘛，就交给别的姑娘，我算你同等价钱。”就算她唱得够好，她也不敢让她去登台卖艺，刚才纯粹只是出于个人好奇，没想到……唉，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哦……”这有什么难的？二十一世纪有那么多流行歌曲，她每天Copy一首都可以Copy好多年。
唉，原来她真的不适合唱歌……T。T喷泪！
这厢江蜜还在自怨自艾，那厢房门被打开，进来个虎背熊腰的家伙。只见他以眼角瞅了江蜜一眼，然后便直面向凤姐走去，接着他俯身在凤姐耳边说了什么。起身的时候，他又抬头以眼角瞟了江蜜一眼，淡定地走了出去。
这家伙搞什么鬼？她有长得这么吸引人眼角吗？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江蜜也以眼角瞅了瞅那个仍旧虎背熊腰的背影。眼睛好酸，真累……
“丫头，外面有个你之前住过的府里的人找你，要出去看看吗？”待来人走后，凤姐开头对江蜜道，而后者忽然身形一僵，久久没有回答。
“如果你不愿意见她，我就让人打发她走。”
“不……凤姐，知道他是谁吗？”有些伤口，不是她假装没有就不存在了。她以为她已经好了，但是一经碰触却还是疼得揪心。
“是一个叫元丽的姑娘。”
“元丽？”对了，那天匆匆跟着大熊离开，她都没有和元丽道别，还有那个小鬼……想想，她原来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一心想要逃开那个地方，连带着竟连他们都想抛弃。
“好，我马上去。”
“需要我派人跟你一同去吗？”见她要出门，凤姐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用了，凤姐。我自己处理得来，谢谢！”是的，真的很感谢她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她，如果没有她、没有大熊，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此刻会在何处漂泊。
也许……幸运的只是沦为乞丐，不幸点，那就可能是遭人强暴或者是命丧街头了吧。女人，无论够不够坚强，在体格上，永远都是一个弱势群体，所以她真的很感谢凤姐，百分百出自真心。
“那……快去快回。”也不勉强，凤姐轻轻挥了挥手。
江蜜颔首，便举步向外走去。
这个姑娘不同于楼中的女人，她没有心机，单纯得如同白纸。如果当年她有女儿，也该像她这么大了吧……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凤姐心里不胜唏嘘。
风儿轻轻吹来，不知带走了谁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