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一个小姑娘,表情从溢满幸福,到嘴角渐平的宁静,再到双目圆瞪的愤懑嘛?
“住嘴!别舔了!”玄璃咬牙切齿道。那是一只雪白的鹿,壮硕的长角宣誓着它的性别。黑曜石样的大眼睛遮挡在小扇子般扑扇扑扇的睫毛下。玄璃盼它“口下留德”,伸手试图抵住它的脖颈。手却意外陷在白绒绒的皮毛里,柔软又温暖,如同午后晒过的棉被。玄璃怔住,忘记嫌弃的初衷,转而抚摸这片暖和的大棉被。不仅无意收手,还故意弄乱,引得白鹿不满的哼鸣。“噗哈哈哈”恶作剧得逞,玄璃露出孩童应有的笑颜。这大抵是玄璃几日以来接触到的、最美好的事物了吧?
然而,温馨总是短暂的,玄璃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她还配合肚子咽了咽唾沫,望着长角鹿,眼中光芒更胜。灵兽怎会不通人性?只见白鹿慌忙跑开,眼中还带着一丝嫌弃。“我不是,我没有!”玄璃苍白地辩解着,只是早早涨红的脸颊出卖了主人。
“朵朵,你在干嘛?”稚嫩的女生从远处传来,靠近的脚步声伴随着铃音一步一响。“有人!”玄璃一惊。不知是女童的声音太过无害,还是玄璃太过无助,玄璃就那么卸下防备地,突兀站起来了。“呀!”女童明显被吓到了:小脸白刷刷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灵动的双眸几度闪烁,目光最终定格在玄璃受伤的手上。
突兀闯入,理应自报家门。玄璃这么想着,扯出一个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笑,“我叫玄璃,探亲途中遭遇匪人,与家人失散。误闯此地,请多担待。”说着,玄璃面露愧色,低眉顺目,抱拳行礼。当然,什么探亲呀,匪人呀,都是玄璃编的。一个来历不明的血人说自己啥都不记得了,鬼信哦。与其被当成亡命之徒处置,倒不如把身世编的凄惨一点,唤起小姑娘的同情心。
对方没说话,玄璃也没敢抬头。想着自己未来几天能不能吃上饭,都仰仗小姑娘一个点头,她侧头瞅了瞅小姑娘的反应,寻思要不要再加把苦情戏,却见人家正笑嘻嘻地盯着自己,“起礼,爱卿平身!”被这狂言震到,玄璃血气上涌,一口老血正要喷出,紧握的双拳忽地被轻柔向上推了一下。抬头,正对上月牙般的双眸。玄璃感觉自己喉结滚动了一下:寻常人家的姑娘,怎会如此镇定狂傲?理智告诉玄璃,此稚子不简单;可身体却被感性牵引,两眼直愣愣地望着人家,好像一个走神,对面的可人儿就会消失不见。
“朵朵,去玩吧。”小姑娘拍拍白鹿的头,对方一个撒欢,竟原地消失了。”玄璃看的一愣,“它,它去哪里了?”小姑娘并不回答,而是莞尔一笑,信手捻了朵蒲公英,又一个转圈将其吹散——顿时裙摆飞扬,花灵四散飞舞。“你说这吹散的花灵,会有……”轻飘飘的一句话,似是疑问,更像是低喃的自语。“什么?”玄璃一个愣神,没听清。“扑哧,没什么,只是说笑。”她扔掉手中的花梗,“跟我来吧。一会儿可别惹恼了主人才是。”“主人?”玄璃若有所思,不敢多问,快步跟上。
当初远观宫殿,只感叹其主人的审美;如今站到门口,更是被建筑的雄伟辉煌所震撼!白玉石阶终于不再向上延展,迎面两尊几十尺高的兽身石像散发出古朴威严的气息。左侧,白虎扑食:周身似有紫电萦绕,锋利的钢爪撕裂雄鹰,两排狰狞的獠牙从血盆大口中刺出,折射出寒冷的幽光。右侧,玄武嘶嚎:峥嵘巨龟与缠绕其身的蟒蛇对峙,猩红与幽蓝的视线相撞,发出震天的咆哮!再定睛,一切已回归平静。石像上细微的坑洼好似诉说着它们的古老。“白虎主杀伐,玄武主卜兆。这究竟是何地?”
只见四根立柱直冲云霄,辨不得牌坊上的字迹。其后是豁然开阔的广场。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正对大门。其旁、其后,阁楼小筑无数。明明是白天,却还是极尽奢侈地点着烛火,盏盏明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勾勒出玄妙的图腾。顺着往上瞅,还有一众浮空的岛屿:绿植倾覆,瀑布宣泄而下,形成曼妙的弧度,托起若隐若现的红霞。整幅场景好似浓淡相宜的水墨画,点点飞鹤更如同点睛的泼墨,欢愉的鸣奏此起彼伏。
“随我来偏厅。”带路的小姑娘径自走着,脚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玄璃已经看痴了。“生活在这里,一定很幸福吧。”玄璃只觉视线模糊,竟是不觉间掉下泪来,便打心底自嘲没见过世面。绕过重重亭廊水榭,两人最终驻足在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门口。玄璃本以为前面的人儿会推开房门,她却半晌静立,也不言语。
玄璃自省:“小姑娘擅作主张将我带回来,是怕会受罚吧?是我疏忽了。”于是讪笑着推开房门,大方地道“就和你家主人说,有个厚脸皮的见别苑巧致,一路纠缠偏要来拜见一番。”话虽如此,自打推开门,玄璃的眼睛就没离开桌上的珍馐。“稍等片刻,主人稍时便到。”未等玄璃回应,小姑娘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房门口。见人已走远,玄璃故作矜持的样子就彻底卸下了,抓起桌上的一只鸡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直到利剑的寒芒抵在脖颈,玄璃还处于左手馒头,右手猪蹄的状态中。她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美味,换上一副认真的神情,审视来者。
利剑的那端,是苍白的葱葱玉指。苍白,却不影响极致的性感:淡紫的薄纱下,玲珑有致的胴体若隐若现,低掩的衣领裹不住成熟的丰满。腰身扭成妖娆的弧度,开叉的长裙毫不掩饰地展现一双美腿。脚踝处,却童趣地悬着一副精巧的银铃。“本以为铃铛是用来监管奴隶的。没想到居然是地方特色啊。”玄璃咕嘟着,却猛地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缩——“方才,自己根本没听见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