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瞥庄妃一眼；“说完了？”
长歌微微低头，答道：“是，大约就是如此。”
“母后，您这是？”皇帝看着面色冷淡的太后，一时也有些捉摸不透。
太后轻轻一叹，她看着庄妃的眼神难言轻蔑之意：“失了孩子，是该好好的查查，千万不能使某些居心叵测的小人得意了去。”她眼皮一颤，眸底有着深重的嫌恶之意：“庄妃，你说是吗？”
庄妃一时无言，也不敢造次，只低了头，微弱道：“太后说的是，臣妾只想要一个公平。”
“公平？”太后轻笑：“哀家此次来，就是要还被冤枉的人一个公平！”
檀木凤头长杖缓缓划过地面，太后站起身，走到庄妃面前。
“亏你还是个皇家公主，这等羞人的事情，也好意思做！”变故来的太突然太后举起长杖，欲往庄妃身上打下，这变故来的太突然，庄妃大惊之下，险些摔倒在地。
然而，长杖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太后用力往地上一放，无比厌恶道：“庄妃，你还记得你册封的第二天，哀家派了朱太医来为你诊脉吗？”
庄妃身子一颤，眼里有几分疑惑。
“朱太医乃是医家圣手，你身子根本不能生育，何来怀有孩子一说！”
风吹过，窗外的竹叶沙沙作响，好似下起了小雨一般，长歌转头望去，窗外此时已不满晚霞，她忽然无声轻笑一声，眼里带着几分嘲讽。
一旁的陆雨珍来不及掩饰好震惊的神色，只呆呆地看着庄妃喃喃细语道：“这，这怎么可能？”
太后的话刚说完，皇帝的眼里顿时露出几分愧疚愤怒之意，他开口：“母后，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问她。”太后语气冷淡。
皇帝狠狠瞪了庄妃一眼，“母后说的可是真的！”
庄妃低着头不敢搭话，皇帝心中一震，语气慢慢冰凉下来：“为什么要骗朕！”
“皇上，臣妾没有啊！臣妾只是希望可以得到皇上的关注而已，臣妾，臣妾怎么可能会骗皇上啊！”庄妃脸色颓败，身子剧烈颤抖，因为了体现出病重虚弱的神态，此时只松松挽着发。
皇帝看了不看她一眼，只道：“徐太医，给朕说实话！”
那徐太医早就吓得两腿发软，此时瘫软在地上道：“启禀皇上，这一切都是庄妃娘娘逼迫微臣做的，微车实属无奈啊！微臣要是不听庄妃娘娘的话，微臣的家人可就没命了！皇上饶命，饶命啊！”
“你们竟敢，竟敢欺骗朕！”
长歌从未见过皇帝如此震怒的表情，仿佛有无数火花在他的情绪里爆发，他一脚踢开徐太医：“把这欺君罔上的奴才拖下去，全部赐死！”
长歌目光平静如水，看不见一丝感情的涟漪，她坐在一旁，神色淡漠，皇帝瞧了她一眼，心里瞬间滑过一阵剧痛：“阿明……”
“皇上，现在徐太医，庄妃妹妹也招认了，臣妾的嫌疑也可消除了吧。”
皇帝环顾四周，眼里带着极大的愤怒，他语气冷淡：“庄妃，你自进宫以来事事不安分，朕因你是北齐公主的身份对你忍让再三，可是你仍旧不知悔改……赵培德，赐白绫，庄妃因病不治身亡。”
寝殿里辽阔深远，夜风徐徐，卷着一缕缕夏日鲜花颓败的气息，那忽明忽暗的烛火，如同垂死挣扎的无奈一般。
坐在一旁的庄妃脸色苍白，她惊慌失措地跌下床，拉着皇帝裙角哭喊道：“皇上，臣妾对您一片真心，您不能这样对我啊！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求您了皇上！”她扭头望向长歌，眼里有无尽的恨意：“顾长歌！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都是因为你，皇上才会这样对我！”
长歌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奈，她淡漠开口：“庄妃妹妹，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吗？何时又怪罪到本宫身上了？”
“好了。”太后面容不改，她转头望着皇帝，“皇帝，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让她活着。”
“母后……”
太后走到她的面前，缓缓道：“庄妃，像你这样心思恶毒之人，哪里配的上一国公主这样的身份！你说你对皇帝一片真心。”太后冷笑：“这不过是你那不可满足的占有欲罢了。”
庄妃拼命摇着头，眼神里的怨毒越来越浓，太后唤过赵培德道：“即日起，庄妃禁足华羽宫，去掉封号，降为未九品选侍，非诏不得出宫！除近身的两名宫女之外，其余一律杖杀！”
黑夜如墨，稀疏挂在天空的星星闪烁着惨淡的微光，庄妃早已晕倒在地上，脸上没有了一丝生气。陆雨珍呆立在一旁，额头上直冒冷汗。
“陆雨珍”皇帝阴沉开口：“不守宫规，目无尊上，着降为正八品宣明。”
陆雨珍脸色灰败，脸色的忿忿之色一闪而过，她跪下谢恩，之后便悄悄退了下去。
皇帝眼里充满了愧疚与心疼，他看见长歌额头上密密的汗珠，不由得担心道：“阿明，你这是怎么了？”
长歌稍稍一避，眼里的那一瞬间的冷淡拂过皇帝的脸，“吃一粒药就好了。”
“阿明，那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长歌垂眸，“臣妾身体实在不适，就先回去了。”
皇帝本欲还想挽留，此时太后开口道：“皇后先回去休息，皇帝随哀家回长信宫，哀家有话问你。”
长歌行了个礼，便也慢慢走出了华羽宫，行至宫门，她转头看了一眼依稀可见的宫宇，心也一分一分地冷了下去，最后再无一点温度。
回到长乐宫，长歌的背上早已湿了一片，直到服下一粒药后方才好些，半夏为长歌捏着肩，心有余悸道：“若是今日太后没来，那小姐岂不是危险了！”
“不会。”长歌喝了一口牛乳，仿佛刚才置身与其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一般；“太后早就在暗中死盯着庄妃，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以冬松了口气，“反正只要是小姐没事就好。”
长歌微微一笑，往日清透的眸子也变得深沉起来，还是她把檀木珠送给太后的那日，她走出荣松殿不远，突然想起自己的冰丝手帕遗落在殿内，便返回去拿，可不料却听到太后那沧桑温和的声音：“阿明那孩子到底心软……朱太医那边办好没？”
竹安平静的声音响起：“太后放心吧，药已经换了，今日朱太医禀报，已经妥帖了。”
“那就好。”太后似是叹息：“她虽不是亲生，可是比起皇帝，哀家倒是更疼阿明一些，唉……罢了罢了，到底是自己孩子，哀家不帮她，谁帮她？皇帝又是那种性子，他要是再不清醒过来，阿明那孩子迟早要冷了心。”
太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长歌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是开心还是难过，她趁没人注意，便又悄悄离开了。
“小姐。”半夏的一声呼唤，倒是将长歌从回忆里叫了过来，“闹了一下午，您还没吃东西，现在要不要吃一点？”
长歌想了想，道：“但是真有点饿了，让小厨房做四碗银丝面吧。”
“三碗？”以冬有些不解。
长歌温和笑道：“你们不也没吃吗。”
“奴婢们不用，奴婢们不饿。”
长歌摆摆手：“你们陪我出生入死这么多次，咱们之间的情谊可不是寻常主仆能比的。”她坐直身子：“待会儿你们也去休息休息，我自己吃就好，闹了一天，我想好好静静。”
半夏，以冬两人点点头，随即也退出了殿门。
长歌拿起一本诗集，随意瞟了两眼，只见上面写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长歌摇摇头，扔下诗集，望着窗外繁星点点，她握紧自己的拳头，心里最后的那点犹豫也消失无踪。
次日清晨醒来，金黄的日光透着窗纱，透出几点清淡的光来，陈于钦立于殿外，长歌熟悉完毕，见他笑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道：“昨夜张德媛病情好转，只怕再过两三天也就快好了。”
长歌点点头，随手拿起一枚蝴蝶金丝宝钗戴在头上道：“如此便好，钟合宫的守卫暂时不要退，保不齐又出什么事。”
“奴才明白，奴才刚才已经嘱咐过钟合宫那边的人了。”陈于钦垂首回道。
长歌轻轻一笑，因懒见人，便只将柔顺的长发用一只翡翠玲珑扣松松挽起，再将剩下的头发打个结，簪上一朵刚摘的玫瑰花，半夏托起镜子，长歌照了照，只见镜子里人神采依依，明艳冷傲。
长歌穿一件家常玉色芙蓉长衣，拿起一双白玉耳坠道：“你做事，总是这样的细心。”
“娘娘过誉了。”
长歌一边戴着耳坠，一边道：“昨日之事也算是侥幸，若没有太后及时来救，恐怕咱们几个都脱不了干系，你跟着本宫几年了，也明白位高，自然也就越险，也更容易被小人算计。”
“奴才自然明白，娘娘身份高贵，有人嫉妒也是情理之中。”他忠厚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长歌轻轻一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