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最让沈子臣厌恶的人死了,可为什么梦醒的时候,会觉得害怕?
害怕她的离开,害怕那个梦是真的。
“沈子臣,此后那些冗长的有尽时光里,我们就恨着彼此吧。”许轻歌的眼眶很红,红的好像下一刻就有血泪要落出来。
沈子臣修长的身子立在窗前,远处是平静的只有夕阳流动的湖面。
沈子臣住的是复式公寓。临近憾湖,又远离市区。清幽的环境很适合他冷清的性子。
沈子臣皱着眉头,黑色的西装倒映在玻璃上,背对着许轻歌看不见表情,身后许轻歌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上,沉静的样子完全不是之前那个熟悉的人。
三年的牢狱,早就将那个沉静的女孩变成了另一个一个样子,还是他陌生的样子。
米白色的行李箱就放在门口,印着“离婚协议”字样的文件安静的摆放在透明的茶几上,沈子臣的大名早已经归位,另一边是许轻歌潦草又难看的字。
从小就接受良好教育的女子,写的一手字却是无法恭维。
三年牢狱,四年婚姻,除了偶尔几次醉酒后的荒唐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从没有像此时一样平静。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手中握着的A4纸将会是他们之间此后的唯一牵绊,许轻歌是开心的,喜悦的同样也是紧张地。
那一夜的疯狂留下的种子发了芽,未来会长出一颗大树。
半透明的等候室能够窥探办公室里的一切景象,包括坐在檀木桌后面的那个运筹帷幄的男人。
许轻歌紧紧抿着唇瓣,压抑着紧张和喜悦。
或许,他们还是有机会地。
许轻歌爱沈子臣,不争的事实,几乎整个江城都知道许轻歌爱着沈子臣。
许轻歌笑了笑,曾经爱情是全部,因为沈子臣不喜欢她抛头露面,所以她在当红的时候退出演艺圈,不惜数千万的违约金。
后来入狱,许轻歌才知道,他所谓的不喜欢抛头露面竟然只是个阴谋。
会议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左右,看着人群鱼贯而出的人在看到她之后还会点头示意,许轻歌回以微笑,多余的话无法开口。
“哒哒哒”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声音,熟悉的步子,熟悉脚步声,许轻歌忽然起身,原本放在手边上的玻璃杯碰倒在地上,柳橙汁撒了一地,大部分洒在地上的毯子了。
杯子在地毯上滚了几圈,滚到了玻璃门后面,沈子臣推门而进。
许轻歌眼神落在摔碎的玻璃杯上,紧张和局促的慌张沈子臣没有看到。
沈子臣长腿一迈,整个人落在在宽大的沙发上,交叠的长腿随意的搭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有几分慵懒和不可一世的睥睨。
“找我什么事?”不说话的时候,他是温情的,一开口的冷漠却淹没了所有温情,许轻歌垂着头,前一秒她还满心雀跃,就在刚才他开口的一瞬间,她又被打入阿鼻地狱了。
许轻歌没有说话,或许,沈子臣并不想听到她说话。
手中捏皱的A4纸递到沈子臣面前,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的角度,许轻歌的心“砰砰砰”的胡乱跳个不停。
她在等,等最后的宣判。
“也好,生下来就离婚。”沈子臣粗略的瞥了一眼,纸上确认妊娠的字样有些刺伤他的眼睛,黑眸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又恢复了冷清。
晴天霹雳!
方才的慌乱和紧张在听到离婚两个字的时候全部化为虚有,外面的天是不是塌了?
不,外面的天依旧澄澈的完好无损,塌掉的是她的天。
许轻歌手微微的颤了颤,将手中的纸张捏的紧紧的。
“好。”大概是过了十分钟,许轻歌听到她自己的声音,透露着心死的绝望和苍白。
三年牢狱她们没有离婚,七年的相敬如宾,不,她只是免费做了他七年的床伴而已。
撕碎的纸被扔到垃圾桶里,脚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刺耳声音。
电梯停在一楼大堂,电梯外有人同她问好,许轻歌笑笑当做回应,毕恭毕敬,其实,她与沈子臣的那些恩怨又有几个人是不知情的,却还要这样假装的尊敬,心里其实已经在嘲笑她了吧。
沈子臣站在窗前,视线就是大堂外的景象,他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或许是寻找。
这盛夏的天气热到让人想要裸奔都怕灼伤皮肤,许轻歌抱了抱手臂,她感觉不到炎热,她很冷,仿佛此刻她所在的不是烈日中天的大街,而是置身冰窖的南极。
沈子臣,那个对女人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他爱的人不是许轻歌,不,他爱她,可他也不能爱她。
许轻歌晃神间,时间如流水,到底没有办法挽回。
沈子臣的私人别墅,许轻歌已经整理好情绪,那件事以后,她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沈子臣了。
与世隔绝的许轻歌还不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已经曝光,可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有一个她惦念已久的人正气势汹汹的回来。
“砰”门似乎是坏掉了,厨房的许轻歌被外头巨大的响声惊到,脚还没有踏出去,许轻歌就感觉手腕一紧,转而是剧痛。
“跟我去医院。”沈子臣拖着许轻歌大步迈着步子,丝毫不在意许轻歌是否能够跟上他的步伐。
许轻歌踉踉跄跄的被拖到门口,原本紧闭的大门已经被拦腰断开,不用想,这就是沈子臣的杰作。
许轻歌抓住门框,她感觉到了下腹的坠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落出来。
一瞬间脸就变得无比惨白,大腿上的湿润提醒了她。
“小叔,我们的孩子。”许轻歌用力抓着门框,努力不让自己跌落在地。
沈子臣居高临下的望着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的许轻歌,墨瞳被她大腿上的猩红刺伤,可他也只能看着。
“跟我去医院。”不管不顾的抓起她的手,用力捏紧,放开的一刹那,泛着青紫的痕迹。
与其别人让他动手,还不如他自己亲自动手,他不想失去了孩子之后还要失去她。
“沈子臣,你疯了吗?”别墅外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许轻歌赤着脚,脚底板硌的生疼,沈子臣拖着许轻歌健步如飞,完全不在意身后的路已经被血水染红。
许轻歌捂着肚子,沈子臣疯了,都疯了。
不要孩子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要选择最痛的一种给她?
或许是感觉到了许轻歌的痛苦,沈子臣骤然的放手,许轻歌失去了依附,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前半生的一幕一幕全部在眼前浮现,原来,从很久很久的以前,许轻歌就爱着沈子臣了。
终归是心灰意冷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妄想了。
出院后,许轻歌亲自送上了长久以来她都不愿意拿出来的离婚协议,爱情已经死了,心也空了。
晚阳落幕,漆黑的天上多了一轮圆月,泛着诡异的银白色柔光。长久无话可说,可心里明明有很多话不敢说出口。
月色缠绵醉人,这醉人的月光下,即将迎来的是离别,它将真真切切的感知这一切。
他们的痛苦。
许轻歌将藏在门外地毯下的钥匙拿了出来,那是为沈子臣留着备用的。
黄色的出租车停在别墅的大门旁边,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迈司机站在一边。黑色的光影下只有月光最明亮,街灯的颜色都是及其黯淡。
黄色的车影渐渐远去,驶进黑暗之中没了踪迹,沈子臣维持这一个动作良久没有动过,就好像一个雕塑一样立在那里,想要挪动步子却怎么也动不开脚。
已经看不到出租车了,窗外黑乎乎的一片,月亮被乌云挡住,没了光芒。一闪一闪的快要坏掉的街灯依然坚守岗位。
山脚下,浓烟淹没了半个山头,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侧翻在地上,车头已经变形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在车子的副驾驶上,坐着的人满身鲜红,额角还有鲜红再缓缓流出,小腹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染红了白裙。
女人脸上布满的全是玻璃碎渣,扎的整个脸已经面目全非。原先驾驶座的司机已经没了踪迹,消防车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可是没有人能够救活那个已经停止呼吸的女人了。
沈子臣知道消息已经是两天后了,彼时,他正在去往泰国的飞机上。
报纸是柯助理拿给他的,图片上的人已经辩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沈子臣拂开报纸,那绝对不可能是许轻歌。
从曼谷转机飞回江城的飞机上,沈子臣整个人都变得焦灼不安,握紧的双手暴露了他的慌张,他怕了,不可否认,他害怕那是真的,害怕她真的死了,更害怕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许轻歌了。
有很多如果可以假设,可现在,沈子臣心中的如果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许轻歌,这一定又是个可恶的恶作剧对吧?
有一万种可能,可是许轻歌还活着的可能连万分之一都没有了。
江城警察局。
沈子臣连衣服都没有换就去了,他要去确认,那个面目全非的人曾经真的是他的妻子,是他唯一爱过却得不到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