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刹的睡眠质量一直是还不错的。睡得快，睡得沉，很少做噩梦，关键是起床比较轻松。但是这一会睁开眼的时候，时刹却感到了久违的酸痛感，不仅仅是身体，头也有点钝钝的，大脑深处略微有一种针刺的痛感。
他依稀记得睡觉的时候是两点钟，他要睡到两点半起来上飞机。但是起来以后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将近四点了。四周静悄悄的，但是能感觉到车子正在往前开。
他一看见时间就惊醒了，连忙坐了起来，却被一只手又摁了回去。
时刹这才看见，目前还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医生小姐姐正坐在他的身边，绑起来的头发扎成一个团子，有一缕垂了下来，挂在她的脸颊旁边。
“继续睡。”
医生小姐姐的声音很轻很淡，听上去有一种林间的溪流的感觉。她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的电脑，视线并没有去关注时刹。
时刹已经睡不着了，但是还是被摁了回去，于是出声问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啊，闹钟没响么？饼哥呢？”
“继续睡。”
医生小姐姐的语气一成不变，但是时刹从溪水流动之中听到了一丝冰凌摩擦的清脆感觉。
他不禁有点慌乱，自己的嗓子又干又痛，声音都带着沙哑。他再一次试图坐起来，但是医生小姐姐坚决的摁着他的胸膛，视线转了过来。
“继续睡。”
她陌声说道。
这一刻才算是时刹第一次跟她打照面，第一次正面观察她的脸。
她看上去比段姐要年轻一些，可能也就跟自己差不多。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女，小巧的脸颊细腻的皮肤，天生的下垂厌世眼，鼻梁高挑挺拔，嘴巴又小又薄。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几乎是纯金色的。
一般华夏人种的眼睛不是纯正的黑色，在强光下是能看出来褐色或是琥珀色的，在比较暗的环境下还是黑色的。但是此时在如此阴暗的环境下，她的眼睛仍然是几乎纯金色的，甚至有一种在发光一样的莹润感觉。
时刹被这样的气势所震慑，渐渐也缓和了下来。但是毕竟是这样诡异的场景，他还是继续问道：“发生了什么么？”
医生小姐姐没有回答，她在电脑上点了两下，时刹的视线里随之弹出了一条链接申请。
时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黑科技，但是毕竟自己的视野里的画面都能直接传给小莫，所以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链接以后时刹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对话框，还来不及研究，对话框里就开始出现文字。
疯狂的出现。
医生小姐姐在电脑里可比她本人活泼太多了，准确地说不是活泼，应该是说暴躁。大段大段的文字一下子就出现了，时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直接在自己的脑皮层上处理的原因，这些文字甚至能让时刹感受到情绪。
“你就不能闭上你的破嘴？？？”
“问问问，怎么这么多问题？”
“把你的嘴闭上，睡觉都不会吗？”
“嗯？”
“？”
语言是不能发出符号的。这个问号，明明白白的传达出了医生小姐姐的愤怒。时刹不禁沉默了一秒钟，尝试着想要开口，嘴还没张开，一只手就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打字！打字不会么？你只会发语音吗？”
时刹有点懵逼了。他尝试着理解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对话框上。
“打字。”
他想象着一个键盘的膜样，键盘并没有出现，但是文字出现了。
也许是在自己的脑子里处理比较简单吧，他很简单的就学会了怎么“打字”，很快就流畅地在那个对话框里输入了一段文字。
“发什么什么事吗，不能出声音吗？”
随着时刹“打字”，他发现自己的对话框其实是可以随便由着自己处理的。
对话框立刻就变得大了一些，透明度也变低了，自己的文字前面加了自己的头像，对方的同样也加了一个头像，正是刚刚她瞪自己的时候双眸发光的样子。
医生小姐姐顿时冷冷的哼了一声，对话框里的小姐姐头像旁边再一次弹出一大段文字：“还挺会截图？这不是挺有精神的么，刚刚那个鬼样子是吓唬谁的呢？嗯？我还以为你要完蛋了呢，该上天的时候犯了病，这会儿精神了？”
“……”
语言也不可能发出来省略号，但是打字就可以。
时刹是真的有点尴尬，可是他也只能一边尴尬的赔笑，一遍再一次打字询问：“刚才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你自己看看吧，懒得打字。”
留下这么一句话，小姐姐发过来了一个视频文件。
时刹又刷新了自己对自己的想象力，这个视频文件的的确确是发到了自己的脑海里，难不成自己真的能存东西不成？这样子岂不是自己完全能够过目不忘成为究极学霸？甚至都不需要过目？
一边想着，时刹一边打开了这个视频。顿时，时刹的视野被一片黑暗包裹住了，意识沉浸在一片雾一样的环境里。
光线来自上空，颜色是淡淡的水银色，仔细看的话应该是月亮。视角是在天上的，看上去是一个无人机拍摄的，视角很小完全跟自己没法比，画质也很糊同样完全没法跟自己比。
地面上的黑乎乎的车队在弯曲狭窄没有中间线的公路上行驶着，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天空是沉沉的墨色，接近月亮的地方开始出现深蓝色。车队几乎不可见，毕竟整体也是暗沉的配色，光线又这么差，画面里的噪点很多，强行拉白的画面并没有让构图显得多舒服。
这么来看的话，自己的眼睛确实挺厉害的。他视野里的画面不但不分黑白一样清晰，而且不是那种红外视野的诡异配色，画面像是电影里的夜景一样。时刹发现自己不但能这么看视频，甚至还能快进快退。
他很快就熟练掌握了怎么操作自己的脑子，模糊不清的画面变成四倍速，还是被时刹往前快速的预览图像。
变故来的很不明显，在四倍速里反而更直白的看到四周正在起雾。画面边缘里渐渐出现一个个黑影，时刹看不清楚，准确的说是这个视频里看不清楚。这时候恐怕正是自己应该上天的时候了吧？
然后画面戛然而止。视频突然就黑了，黑屏了几秒以后，画面再次出现，但是时刹能感觉得出来是换了一个视角，应该是另一架无人机了。
这个视频的画面就清晰多了，时刹看的眼熟，回想了一下，心里想大概是自己的一架僚机被小莫操作着上了天。
虽然仍然比不上自己处理过的画面清晰，但是地面上的黑影已经能看清楚了。时刹瞪大了双眼，视野里的黑影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幽灵形象一样，高大消瘦披着黑色的大斗篷，斗篷的边角像是火焰又像是水膜，不断的变化形状。
车队收缩了起来，速度一下子提了上来。
随后，时刹就看见一辆车左右摇晃了起来，随后更多的车开始摇晃，整个车队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时刹看见位于最前头的属于应无垢的车打开了天窗，一束橘红色的光线汇聚成的光团飞了出来，在天上画了一个弧，重重的砸在了车队中间。光束在车辆之间传递着，很快就给每一辆车都缠上了几缕色彩。
车子恢复了正常行驶，但是黑影们却已经渐渐接近车队了。
画面再一次终止。这一次，时刹能看见一道深蓝色的流光射向了“自己”。
视角再一次切换，时刹看见那些黑影发出一束又一束的深蓝色光束，说是光束也不准确，因为它们的速度并不快，轨迹也是扭曲着前进，像是缠在一团的蛇。
光束落在车队的车上就炸成绚烂的幽蓝色花朵，花朵生长、生根，缠绕整个车队，互相连接，并且向地面延伸。车队不可阻止的开始减速，速度一减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终于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时刹看见应无垢从车里走了下来。
视角开始下降，无人机被收回。视频到此为止，时刹从视频里醒了过来。他更蒙了，从视频里他什么也没看懂。于是，他犹豫了几秒钟，还是缓缓地打出了一个“？”。
医生小姐姐深吸了一口气。
她再一次打出了同样的话“继续睡。”
也许是明白了时刹的顽固，这一次她好歹是给了一点说明。
“陈年旧怨，江湖对头。刚刚交了一波手，现在咱们拉开了距离，他们还在追。你一会要在天上整天整天的呆着，现在能睡就赶紧睡。”
时刹看着这段文字，在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小电影。但是毕竟现在自己已经是主演之一了，慢速回看着那些黑影的影像，时刹的心跳得厉害。
还是进入了这样的领域。这些东西，难不成真的是幽灵？
时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他慢慢地回复到：“我睡不着。”
“砰”
一个水瓶子砸在了他身上。
对话框里的文字越来越暴躁，简单的文字里压抑着怒气。就一个字，简简单单一个“喝”。
琥珀色的，颜色更深一点。
时刹不敢再回话了，拧开瓶盖一口气全喝了下去，然后闭上眼睛。
既然非要自己睡觉，那就睡呗。空间并不大，时刹睡觉倒也不需要多大的空间，他喜欢缩成一团。闭上眼睛之前，他不禁胡思乱想到：她叫什么名字呀？
没有勇气问呢。时刹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水的原因，精神安定了许多，这样子也许真的还能好好睡一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