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刹曾经以为,加入了灵安以后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秘密组织”,从此就要与红尘俗世隔绝,甚至像是幻想作品里的“特工”之类的职业一样,从此不能活在阳光之下,随时都要做好被追杀或着面对各种意外的准备。
可是实际上他发现,所谓的“神秘侧”是一个过于小而且过于清晰的世界,这里的个体数量非常稀少,完全可以对每一个单独的个体都加以关注。
绝对的秩序,就是自由。因此,时刹现在发现,其实他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甚至于,如果他乐意的话,在不出外勤的日子里,他可以每天回家吃晚饭。
只是这样做的话,花费还是有点高的,非公干的驾驶飞鱼,时刹是要自己出电池钱的。时刹的鱼不是民用鱼,充满一次电量可以保持全功能在天上飞一整天,代价就是充一次电其实需要三四千的成本。
所以不论去哪里,他都尽量带着一点东西,其实是为了自己省钱。
本来今天,时刹是打算个鹿酒出去玩一整天的。其实他根本就不相信鹿酒会找他什么事情也不做,就纯游玩。
他虽然挺喜欢跟她交流,可是从没有一刻忘记这个女人的身份。天平局副局长,这个身份在神秘侧就可以等同于王朝宰相。只要她宣布“杀死时刹对国家有利”,那么时刹就会被没有任何理由的杀死。
可是他的所有准备都没有派上用场,他本来以为鹿酒会有一个秘密任务交给自己,他连拒绝的理由都准备好了,可惜没有用得上。
晚上的时间反而空了下来,时刹心里寻思一下,反正是放假了,他干脆回了趟家。
在家里,他意外地见到了自己的姐姐。时秒在门口给他开门的时候,两人简直是面面相觑。时刹没想到他姐在家,时秒没想到她弟会回来。
走进了屋子,不出预料,那位苏白昼又在,而且正在准备晚饭。家里吃饭吃的晚,时刹已经吃过了,就顺手来给爸妈打打下手。他妈顺势出了厨房,厨房里干活的又变成了他和苏白昼两个人。
上一次,时刹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实在是不算好,可是总算也没有多么尴尬,一起在厨房也算是有经验了。
苏白昼看着时刹那复古的扎在头顶上的发髻,不禁开口问道:“你头发长得这么快吗?”
“害,假发,假发。”
时刹敷衍一句,也不多说什么。
他自己的事情只跟身边人简单说过一点,时刹没有告诉家里人他的脑壳被卸了一半,只告诉大家自己的头发怕是以后不能自然生长了。苏白昼只知道时刹有一颗会发光的眼珠子,别的事情时刹也没有必要告诉她——毕竟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交集。
没想到苏白昼直接伸过手来在时刹头上的发髻上戳了戳。
时刹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应对,便待在原地没有动。苏白昼也只是戳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指头,时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见她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去了,禁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哦,假发质量不错。”
苏白昼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就让时刹感觉不对劲了,他本来就对苏白昼有点别的想法,此刻满心都是一个念头:难不成这个人认出来我头发的材质了?
“菜。”这时候,苏白昼又说了一句。
时刹连忙回头看了一眼锅里,锅里的温度确实有点高。时刹抬手就想凭空画个横线,赶紧刹住车,伸手把铁锅略微抬起来。等到收拾完了这一锅菜以后,苏白昼把菜装进盘子里,转身出门的时候给时刹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发丝,随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茶色的头发,看上去不是很长,应该是一根刘海。
时刹顿时感到极为尴尬,甚至尴尬到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头发,此刻他看着苏白昼的背影都感觉自己又活过了一劫。
“我又想多了。”时刹自嘲的笑了笑。先入为主这种事情真的是很能影响一个人的判断的,时刹感觉自己真的对苏白昼过于敏感了。
吃完了晚饭,时刹就不在家里睡了,因为现在家里自己的房间是苏白昼在住,时刹也没打算让人家腾地方。
时刹的爸妈还觉得时刹难得回来一趟,而且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拦着他不让他回去,时刹还得编一个理由告诉他俩自己非得回去不行。
同时,他还顺便给他二位吹嘘了一下自己的这条飞鱼是多么得快,他没敢说这条鱼能在几分钟之内与家里与公司之间往返,只是说非常快,很快就到了。
家人拦不住他,只能目送他缓缓地升上高空。
从过年到现在,长远悬浮车的广告真的是铺天盖地的,加上国家的大力支持,现在这种能够直接飞上天穹的单人飞行器在大众之中的接受度已经非常高了。
一直到高空之中,时刹才施施然的开启全速,夜里的云层之上与海面其实没什么区别,背对着月亮的时刹仿佛行走于染上白色的黑烟之中,青鲤的反作用力领域在云层上刮出来道道痕迹。
回公司的这一路时刹根本就没有加以控制,实际上这种简单的固定轨迹飞行时刹已经飞够了,大多是直接挂着自动驾驶。青鲤落在停机坪上的时候也没有人来迎接自己,时刹还得自己把青鲤引导到他自己的修整位置上,自己更换电池——好在事情也不麻烦。
夜里的灵安是很安静的,灵安不是转运点而是出发点,从来没有在夜里出发的队伍——除了零数组。时刹安顿好自己的鱼的时候,整个灵安是空旷的,诺大的广场上空无一人,几座建筑物尽皆昏暗,只有宿舍楼里面有一点亮光。
只有这种时候,时刹才能意识到,灵安是在深山里面的,而且是几乎挖山挖出来的。在这里往天上看也只能看见一环山岩,最高的达到二百米以上,最低的也有一百多米,靠近山壁的时候,会让人感觉自己身处与一口井之中。
就好像是空谷,只是没有那么规整。
时刹现在是有自己的单间的,他现在已经脱离了集体宿舍阶级。他的房间也在应无垢的那座小楼上,因此时刹径直往那里走去。才走了一步,他就听见了一声清晰的话语——
“真不知道你是敏感还是迟钝。”
声音直接在身后响起。
这一刻,时刹的心脏都停跳了,时间瞬间进入凝滞之中,机舱里的小僚机破空而出,时刹则瞬间对身后传来声音的位置下达指令。
黑线瞬间在空气中形成,把那块空间切得粉碎。时刹也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来不来得及,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转身,看见那个男人就站在空地上,凌厉的黑线斩了个寂寞。
小僚机已经就位,视野布控完毕。手掌握住了腰间绑着的刀柄,心里略微有了一点底气。
此时那个男人就站在时刹身周三十米左右的位置,身上穿的又是一身黑炮的松垮卫衣,脑袋上又扎起了菠萝脏辫。只是这一次,一刀一剑都绑在他腰间,看上去绑的很随意,可是刀柄都正好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兰舟楫。”
时刹看看他,再看看他腰间失而复得的刀剑,沉声念了一句。
他还记得上一次的教训,眼睛只盯着他的眉心,不与他对视。
“不比这么紧张,我只是来打个招呼的。”
兰舟楫笑呵呵的招了招手,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润。
这一刻,薄薄的云层露出了一丝缝隙,一缕月光就这样照在了两人中间。云层走的很快,光斑就随着云层而移动。
时刹紧紧地盯着兰舟楫的身体,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见他这个样子,兰舟楫显得有点意兴阑珊。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扬声问到:“听说你定下了【瞬】的称号?”
时刹一言不发,甚至一动不动。
“我是来告诉你,我也定下我的称号了。”
兰舟楫得不到回应,就继续自己说:“【盛君】兰舟楫,记好了。”
这种名号,念出来就带有超出文字的含义存在。时刹直接就能知道他所说的是那两个字,同时也可以体会到这个名号其中的情绪与寄托的意志。
兰舟楫不再多说,从容的转过了身。此刻月光渐渐掠过了他的身体,斜斜的,仿佛一束追光。他就抬起脚来,直接踩在了月光中,拾级而上。
虽然没有一身应景的打扮,可是这一刻的兰舟楫还是像一个仙人一样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