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意分割空间。
实际上空间的隐秘性是一件非常不确定的事情,有的时候,即使是处于不同的房间,可是因为隔音不好,人们也会有隐私被窥探的感受。而有的时候,仅仅是不完全的视线遮掩,就足以给人安全感,甚至有的时候,一条线,就足够了。
对于时刹来说,他本人其实非常的随遇而安,出车的时候,跟段姐隔着一条鱼,睡得也挺好的。可是在家里的时候,在苏白昼住在自己隔壁的时候,他又会不自觉的放轻动作,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现在,他面对的是白夜流光。对于他来说,白夜流光,只要是“白”,他就还好。可是除了“白”,他都不好。
因此,他决定,他不睡了。
实际上,正式进入了修仙领域的时刹已经能够做到舍弃睡眠了,能够自如的控制【渊落】状态而不至于醒不过来的话,这就是最好的修养精神的方式。
这里的空间也足够的大,关键是地板坚固的不可思议,所以时刹也完全可以在这里做自己的小扶摇以及极度简化的大扶摇。
当白夜从自己的小隔间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时刹一套流畅的大动作自残拳已经打到了紧要关头,手里一柄无仪剑充当配重,每一个动作都是自己跟自己别扭,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剧烈的震颤和强烈的冲击力让时刹浑身发红,身上的汗水在冒出来的时候就被金色的【元】焚烧殆尽。
时刹目前的【元】是最最标准的应氏配方,跟应无垢的颜色比较相近,类似于金属色,跟敖大炳完全不同。
这一套动作时刹根本就不能坚持太久,强烈的大风仅仅是在山头呼啸几次便慢慢平息,时刹以捧剑姿态收手,手里的剑被剑池吞了进去,他自己则开始进入【岚寂】状态。
以前只做小扶摇的时候,他不知道这个岚寂跟山瞑的差别到底在哪里,因为身体上的震颤平息的很快,身体内部的震颤则要慢得多。现在则不同,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环绕在山间的大风正在平息,随后才是山间的每一片树叶恢复宁静。
这个时候,就是应氏修仙法最最玄幻的时候了。
时刹慢慢的漂浮起来,双脚渐渐离地,即使是在这样近乎于空域的地方,他还是能调动那稀薄的能量来把自己托起来。头顶上功能未知的头发现在被他换了一个更重的环来约束,总算不至于像是水草一样招摇了,可是还是慢慢的漂浮起来,就像有微风吹拂一样。
岚寂,山瞑。
大厅里的时刹渐渐封闭自己的意识,身周的金色像是阳光下的云海一样,缓慢的滚动。他的修仙形态远没有敖大炳和应无垢那样声势惊人,可是也已经像模像样了。如果仔细地观察的话,可以看见,他的左边胸膛部位和脑后,都有隐隐的金光在闪烁。
本来换好了睡衣,打算给时刹安排床铺的白夜不自觉的放轻了动作。
她就这么看着时刹,看着他缓缓地离地,缓缓地飘起来,眼神中带上了一丝的羡慕。
曾几何时,白夜流光设计出来,就是为了做到这种东西的。眼前的少年既是应繁雪,又是敖大炳,是天命的君位者,又有着出色的修仙天赋。可是自己呢,即使是在胸口上镶嵌了这样巨大而丑陋的一块石头,也一样一无所成。
她的【念】来源于痛苦,身体则脆弱的像玻璃。她的人生里除了苦难以外,就只有别离,和孤寂。
凌空而立,脚踏祥云。
白夜也慢慢的悬浮了起来,穿着拖鞋的双脚自然地从鞋子里脱出来,纯白色的宽松睡衣睡裤招摇起来,也有点仙气的意味。她的头发还没有时刹的长,可是也足以飘荡起来,摆出来一个好看的造型。只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纤细了,越是在宽松的衣服里面,就越显得瘦骨嶙峋。
这幅身躯常年被这石头所累,多年的背负,有如身怀枷锁。作为白,她知道,自己还有作用,上头也在为自己做努力。多年的尝试往往以失败而告终,她的人格之间互不贯通记忆,而作为“白夜”的她和作为“流光”的她,其实可以称之为对立的。
多少次,满怀的希望变成狰狞的尸体,惨烈的嘶吼与悲恸的啼哭从同一具身体中发出。这双手洁白如雪,这双手猩红如血。她做为沉墓局的执行者,亦是天平裁断之下的饯生之刃。当刀刃越来越锋利,当刀刃在哭泣、在颤抖的时候,执刃之人会做何选择呢?
是将濒临失控的武器好好保养?
还是,换一柄更加优秀的?
“满足一切幻想的梦幻之人啊……”
凌空而立的白夜流光,缓缓地抬起脚步,仿佛她那悬空的脚下有着无形的支撑。她一步一步“走”到时刹的面前,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时刹的脸颊。
好热啊,好温暖,就像是活生生的一样。
就像是活生生的一样。
白夜流光细细的抚摸时刹的脸颊,就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的珍宝。时刹毫无反应,意识沉入深渊的他,只会对切实的威胁做出反应。
他并不担心白夜真的会刺杀他,因为在他的第一个细胞受到攻击的那一刻,他就会醒来,进入到时间凝滞的状态。他身边的剑池会瞬间把他加速到音速的程度,而剑池之中的随便一柄剑也会瞬间以上百马赫的速度贯穿威胁他的任何事物。
因此,对于身上正在发生的一切,时刹其实是毫无察觉的。
两个悬空的人渐渐地贴近在了一起,白夜靠得越来越近,最终终于跟他有了更多的接触。
手臂,肩膀,脖颈,双腿,白夜是如此的柔软,以至于可以恰到好处的贴近面前这个少年的每一寸。这种感觉她也曾经感受过,事实上,任何执念者都能给她温暖,可是从没有人给过她如此的温暖。
时刹就像是一颗太阳一样,当她渐渐克制不住,终于像是一条八爪鱼一样,把自己整个缠绕在时刹身上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无比的温暖,仿佛要融化了一样。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整天,然后突然跳进了热腾腾的热水之中一样。它已经不能用温暖来形容了,她的身体甚至出现了酥麻感,甚至胀痛感,就仿佛冻坏了以后回到温暖的环境之中,身体会出现的那种胀痛一样。
可是这种痛是如此的让人沉醉,让人着迷,让白夜不由自主的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糟糕了……”
白夜的脸完全埋在时刹的胸口,埋在他的【灵魄】所在的位置上,同时一只右手早就搂住了时刹的后脑壳儿,即使是隔着那人造的头发好像摸到了一些金属质感,也阻止不了那一颗【神魂】散发出来的炽烈。
“那又如何……”
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仿佛是在劝说自己。
白夜缓缓地放松了身体,慢慢进入了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