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走出车门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看看天色,今天的天可真的是阴沉,云层笼罩在整片天空,尤其是在西边,堆积起来的云层阴沉的让人感觉像是压在头顶上一样。
她张望了一下,果然看见了站在空地上的时刹。
此时的时刹只穿着一件单衣,大氅对折束在腰间,一头已经稍稍有点长的头发在不算小的风里微微撩动,像是一簇黑色的火苗。
此时的他摆出一副像是在水里一样的姿势,身体直立,双脚微微踮起,脖子伸长,仰面朝天,双手自然的放松在身体两侧。
真的像是飘在水里一样。
叶然随手用手机拍了一下,然后看看站在他旁边的敖大炳,问道:“饼哥,你教他修仙了?”
“呵,对,看看这正经仙法能不能练出来一个正经仙人。”
敖大炳练这个东西,叶然当然是知道的。
只是她跟敖大炳的意见几乎完全相反,她觉得这种东西就是起着调理身体作用的健身锻炼而已,而且‘小扶摇’还好,“大扶摇”完全就是自残。
她并不是山字堂的人,而是从属于木字堂,顶头上司是符梓官。她们一致认为这一套东西不能起到修炼的效果,因为这种所谓的修行并不能达成从有到无的突破。
敖大炳这么强,不也是严格意义上的凡人一个吗?顶多算是武夫罢了,连一张符都写不出来,一件古物都无法驱动。
她们支持的还是长远的神经电子技术。
因为归根结底,【古】是意志,是情绪,是思想,是念头。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才能驱动,才能生产,才能影响,但是不影响她们认为身体上的锻炼不可能练出来【念】。
简单来说就是点力量练不出来法师。
但是所谓绝对的不可能是不存在的,何况是存在了千百年,从近代开始才开始被系统的研究的【古】这种神秘侧的力量。
时刹是被证明身居【君位】的人,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君】都是不可理喻的存在,因为他们沟通的是“另一面”,所作所为大部分都不能用宇宙通用规则来解释——或是说已知的宇宙规则。
也许上一代【岚君】整理归纳并重新激活的这些的确蕴藏着“超脱”与“进化”的【古书】,这些“修仙秘法”,真的对拥有【念】的时刹有效果呢?
何况她自己也尝试过所谓的《演周天化劫厄青玄玉莲破障宝录》。
里面记载的修炼功法是一套完整的动作,首先是定点位微弱震动的“小扶摇”,然后是全身伴随着相应动作剧烈震动的“大扶摇”,然后是平息震动的“岚寂”,然后是平息身体的“山瞑”,再然后就是玄幻的平息念头的“渊落”,要求大脑达到近乎死亡的完全无念想,最后的突然醒来叫做“见晓”,由此“打破障碍”。
首先小扶摇要求的发力方式常人自己完全不可能做得到,然后大扶摇的发力方式别说做不做得到,在他人的帮助下做得到的话会直接承受剧烈的痛苦,并且很快就会造成严重的损伤。
这种损伤不但作用于肌肉骨骼,更会直接损伤内脏。
而岚寂更让她不能理解,剧烈运动以后不做整理运动而是直接静立,根本不合逻辑。
山瞑勉强算是不合理运动的后续,而“渊落”就最神奇了,人是不可能完全不发出念头的,除非他死了。没有这神奇的“渊落”,就更别提“见晓”了。死人复生么?打破的又是什么障碍?
这时候的时刹应该就是在做“山瞑”的阶段了。他肯定是不可能做“大扶摇”,这么稍微一计算的话时刹得是五点左右就起了床。
叶然看了看时刹的状态,然后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有仙缘么?”
“最少比我强。”敖大炳说:“他真的非常快。非常非常快。”
“非常快?”
叶然听到这句话就只能摇摇头了。
从采集的数据上来说时刹确实是脑部没有任何的奇异之处,应无垢和敖大炳说的所谓“快”只能是变化莫测的【古】产生的。
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一定的【念】,想自己这样真的完全与那些东西隔离的人反而是异类。到了【君】这个地步总会有某一种念头强大到能够扭曲现实,然而首先时刹这个人看着就胸无大志,祖上也没有辉煌过的历史,历史上也没有过这种性格的【君】所以也能排除所谓的“转世”,完全显现不出来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非常快?能看见“痕迹”?
这算是什么能力?规则又是什么?
这时候可以看见,时刹已经几乎完全“飘起来”了,双脚几乎只有脚尖一点点落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开始轻轻地摆动,头发也开始向海草一样摆动,与旁边的敖大炳在风里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
她知道,这说明时刹确实通过这个《演周天化劫厄青玄玉莲破障宝录》驱动了“那一面”的能量,现在的他就是被那些能量所浸泡着,所以才呈现出这么超自然的景象。
这种场景,敖大炳表现不出来,应无垢则与时刹这幅样子很像。
这时候的“那一面”的能量就是在细致的浸透时刹的身体,通过更加细微的震动来调整他的身体。至于能练成什么样子就因人而异了,应无垢练的时候还有风声雷声,但是一样挡不住经过了诱导异变的敖大炳的一拳。
这种修行更注重调理,对于身体的直接强化并不如科学的锻炼方法来的显著。
当然如果时刹能够练习大扶摇的话就另说了。能够练习大扶摇的话,身体素质的确会飞快的增长,极快的触及生理极限。
敖大炳这时候向时刹走了过去。他把手放在了时刹的脑袋上方,轻轻地用掌心盖住了时刹的额头。
这是在通过振动来感受时刹的“山瞑”的进行程度,之后的“渊落”对于初学者来说是有危险的,他需要主动叫醒时刹。
这时候的时刹已经进入了一片漆黑的海洋里,身边什么也没有,只有海水和黑暗。身体只能感受到水纹,渐渐地消失,渐渐地消逝,水纹也越来越少,深海安静的让人发疯,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水压过于巨大让人喘不过气来,渐渐地时刹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但是身体却没有一丝想要动起来的想法,事实上他已经渐渐没有了想法——
“醒来。”敖大炳的手掌发出了一个轻微而极为快速的震动。时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灰蒙蒙的天。
“嘶——”
他一下子喘了一大口气,身体一下子沉了下去,双脚踏踏实实的踩住了地面。他迷茫的转了转头,看见了盖着自己脑袋的敖大炳。
意识渐渐清醒,身体渐渐恢复感受能力。右眼视野里自己的身体状况渐渐恢复,心跳从每分钟个位数渐渐恢复成正常的样子,视野里的颜色渐渐变得灿烂,耳朵渐渐听见声音。
“我……练成了?”他茫然地看着敖大炳,眼神里带着浓浓的疑惑。
“你很有天赋。刚刚你入了渊,现在的阶段叫做‘渐晓’,逐渐的渐。等你能自己从渊落里浮上来,你就练成了。”
敖大炳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中的欣慰与欣赏溢于言表。
时刹“哦”了一声,思维渐渐的恢复了活跃。他整理了一下刚才的一系列感受,那实在是太神奇了。但是想到了最后的那种窒息感觉,他问道:“那我平时只能跟你一起的时候才能练这个吗?”
“那倒不是,你听见风声和水声了吗?”敖大炳问道。
“风声和水声……我听到了。”
时刹的脑海里回想起了在小扶摇到了整个身体都在震动的时候的那种感觉,那时候他听见敖大炳告诉他该停了,于是身体停止了震动,但是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如他自己所想的立刻停下来,自己的意识像是不动的山,身体却像是山间的风。
风掠过山体,在意识里呜呜作响。风越来越小,首先是围绕着山体的大风停了下来,然后是山间林际的细小微风也渐渐平息,直到那一瞬间,风随着一声清鸣完全沉寂,意识投入大海之中溅起一朵水花。
“听到水声,就醒过来。”敖大炳说着把手拿开了:“现在去吃东西,喝瓶水。”
“哦,好的。”时刹点点头,突然看看在一边站着的叶然。
右眼视野里出现了一张照片,自己像是水草一样“飘在”地上,那样子还真有一种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