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就不是那么安逸的沿路行驶了。
尽管是几乎不需要自行操作的母车巡航模式,全身心沉浸在视觉链接里的时刹还是能感觉得到这一次的路线是如此的诡异。
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车队一头扎进了山路里,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行驶在林木之间,时而盘旋在半山腰里,时而在山谷山隙之中找路。
时刹庆幸自己现在还没有学会辨别什么路况是可行的,只需要把另一位飞行员的飞行器也链接进自己的视觉里经过处理以后把图像发回给他就可以了。
长时间处理这样子的视角极为广阔的高清图像其实是很累的,时刹以前很迷信人脑的功能性,很多的科幻作品都吹过人脑开发起来无所不能。事实是,每行进三个小时,时刹就要返回母车进行休息。
他在天上的时候姑且不提,他休息的时候探路全靠另一位飞行员,那一位大家叫他小莫,大名的发音是莫俊辰,时刹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写。他的一只脚是跛的,正常行走并不影响,但是跑起来就很难了。他晚上从来不参与夜跑,但是之后的小酌从不缺席。
在小莫探路的时候,车队的速度就不得不下降到每小时三十公里左右,所以尽管在凌晨四点就出发了,但是事实上到了晚上的时候,车队也没有驶出云贵山脉区域。傍晚的时候车队停在了一处山涧除,高山峡谷,一条瀑布就在不远处,隆隆声传入耳中,听起来像是雨前的闷雷。
手机没有信号,飞鱼上的定位系统显示现在的车队位置在出发地的北边,实际上的位移距离很短,今天一天其实他们是在山里兜了一个大圈子。
晚上的山区里面很是阴冷,完全的荒郊野岭里充斥着虫鸣鸟叫,听上去显得格外的幽寂。
时刹的住宿之处是自己的母车边上,挨着自己的飞鱼搭起来的小床。
今晚上他还是不需要值夜,或是说他算是值第一班夜。饼哥叫他人休息僚机不休息,在他们布置营地期间继续监视四周。
时刹的飞鱼本身摄像头质量很好,僚机的质量也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的操作范围很小,范围不到五百米,几乎不能离开时刹或是飞鱼独立行动。而小莫的无人机就厉害了,独立飞出去三五千米不是问题,特质型号几百公里照样运行,但是拍摄回来的画质就只是正常水准了。
时刹不干活不做饭,几乎可以说是什么也不干,坐着等着人来送饭吃就行了。整一个宝贝,才走了这么两天时刹就觉得其实自己也是受保护的一部分。
想想也确实是,自己的脑袋现在好歹也能比得上这一批货物的三分之一。
冬季的夜晚来得很快,吃过了简单的晚餐四周就几乎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这里的周围首先被车队的成员们清理了一下植被,然后用运输车围成了一个圈,周围被清理出来了大概二十米的空地,闲不住的饼哥正在与几位零数组的成员做着一些运动,看上去像是简单的运动,但是不是广播体操,也不是太极拳,动作很慢,大多数动作是抖动类的动作。
时刹学过前三个动作,来回做三遍人就废了,远比晚上围着公司跑两圈要累得多。时刹心里是觉得饼哥是一位武功高手的,他也不止一次见过饼哥轻描淡写的把很沉重的东西随手拎起来,像是搬运箱子的时候也是自己就抱着往车里放,现在想想那箱子一只三百斤沉啊。
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与围成圈的车,在时刹的天空视角里,就像是一口井。时刹自己吃完了饭以后就坐在车顶上,一边简单地看一下天上的视角,一边用真正的“天眼”自己的右眼扫着四周的环境。
这片区域林木并不高大,看上去没有那种高大乔木林的那种整洁感,看上去超市泥泞又脏脏的,并不怎么好看。但是在抬头望向那轮渐渐升起的凸月的时候,大地上的事物在构图环境中就不怎么重要了。
“姐姐挺喜欢这种景色的。”
心里这么想着,时刹默默地截了一张图,准备分享给姐姐。这时候熬大炳已经做完了自己的运动,来到时刹这里坐到他身边,问道:“怎么样?”
“没什么情况,风平浪静的。”时刹回应道。
熬大炳笑着抽出来一支烟来,说道:“我是问你,你觉得怎么样啊,今天在天上飞?”
“哦,”时刹也笑起来:“没什么感觉其实,就是在天上飞嘛,也不用我自己开,挺舒服的。”
“在天上飞这么远,又看见什么好玩的吗?”熬大炳继续闲聊着,他在身上摸了摸,似乎是没有找到打火机。
时刹专门回忆了一下,以免给自己的直系上司太敷衍的感觉,但是想了想以后还是摇摇头说道:“就是树,小河流,泥巴地,爬虫飞鸟小兽,附近都没有人烟,这条路感觉都不是人走的路,咱们的车能开这种路还真是挺厉害的呢。”
“车确实是厉害,不过以前没有开的这么顺畅。”熬大炳笑着伸过手来拍了拍时刹的肩膀,由于手过于长,姿势是直接绕过他拍的另一侧的肩膀。他放弃了寻找打火机的举动,把烟卷夹在了耳朵上。
时刹实在是好奇,于是问道:“饼哥,我们到底是为什么在这种路上开车啊?”
“躲人。”熬大炳没有多说,每当时刹问到关于这种话题的时候他就话不多。
时刹不依不饶,继续问道:“那躲的是谁呢,咱们国家境内还能有劫道的吗?”
熬大炳看着时刹,眼睛轻轻地眯了一点点,显得眼神似乎也深邃了一些。
他的手微微加了一点力气晃着时刹的肩膀说道:“要是明火执仗的来劫道,倒也好处理。咱们这一行本来就难,历来就难,如今更难。咱们公司还不是简单的运输公司,你开着飞鱼看着路,心里也应该明白吧?”
“我是能感觉出来咱们不是一般的快递公司运输公司之类的,但是哪里不一样除了咱们的装备我也说不上来什么。”
“嗯,其实说实在的,你从小过的不是我们过的日子,跟你讲你也难明白,要是遇不到吧,你能一直不明白才是最好的。要是真遇到了,跟你说几句也没什么用,你就开着你的鱼往家跑就行了,回去跟老刘说,跟梓官说,你也处理不了。”
“哦……”
时刹只能是点点头,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能继续问下去。只是熬大炳的话带了阴翳的气氛,让时刹那出来旅游的心情稍微有点收敛。他点点头,最后想了想,还是问道:“饼哥,咱们是给谁运东西啊,是给上边吗?”
“上边的有一部分,”熬大炳的目光远远的望向了远处的灌木丛:“更多的其实是别的稀奇古怪的委托,这世界上啊,奇人怪事多得很,总有一些人有点说不出去的故事见不得人的物件,咱们就得给人家安排了,不单单是运东西,还有别的事能干的,其实也得干。”
说到这里,熬大炳又揉了揉时刹的肩膀说道:“行了,去睡觉去,明早上还是四点。”
“哎行。”
时刹点点头,站起身来跳下了车顶。
应无垢的车还是敞着车门,时刹看见应无垢正在安详的睡着,身边是医生小姐姐正在对着电脑打字。这个医生小姐姐是唯一一个时刹完全不知道她叫什么的人,也不参与夜跑也不参与酒局,甚至大家叫她也是叫她医生,没名没姓的。
时刹看了那里一眼,走进了自己的车里,车子体积真的很大,虽然要睡四个人但是其实空间完全足够。飞鱼的左右都支起来的一个平板作为床,床铺是现成的弹性材料的垫子,被子就用外出的制服大氅代替,车里有暖气还挺暖和的。
时刹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盖上了大氅,在被窝里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却不知道打一些什么字。最后打上了一句“一切顺利”,把拍的照片传给了手机。
“晚安。”他默默地对自己说了一声。今晚,也是自己一个人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