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父母离婚,她搬到市北城区。恰逢是她升学高中的一年,整理了仪表,便前往学校报到,校门口排队填到时,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人,突然插队在她前面。这所谓的好学校也少有这么无礼的人,权且让他一让,她想道。
那个插队的家伙填了名字立刻又飞也似的走了。不知在急于些什么。
填了到就进教室,她看见教室内空了一个座位,第一天上学就不来也是个奇怪的主儿。
老师正在安排学校事宜,介绍大家认识,安排了课程,之后就说是大家第一天来学校,就先把第一节课第二节课放给大家用来互相认识,免得生疏。
第一节课,大家其乐融融,状态都不错,互相认识得差不多了。第二节课上到一半,闯进来一个风风火火样子匆忙的男生,短发,清俊,瘦削却不瘦弱,和班里很多男生应该是之前就认识,与他们纷纷握手打招呼,清俊的样貌倒是吸引了很多女生的目光。
看来他就是那个空座位的主人,也是报到时在她面前插队的家伙了。
看着他交际得游刃有余,她猜想,这大抵是个有钱人家的混迹公子哥,交际都这么老练。
很快,两节课后,正式开始上课了,数学课,同学们毕竟是第一天来,对所有课程还都是满怀期待,听得很起劲,几乎没有人走神,头发花白的老师也是深谙授课之道,讲课风趣而理性,使得同学们大都专注,她也不例外。
那个插队的家伙就不太一样了,正在呼呼大睡,老师居然也没有叫他起来,视而不见一般的放任他的行为,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他的睡眠持续了两节课之久,没有老师叫停他或者打扰他,也是邪了门了,够让人不解的,果然贵族学校里的人城府都这么深啊,她不禁感叹。
很快,到了放学的时间,门外有老师喊道:“左驭,去趟校长室啊。”“欸好嘞,郭老师。”那个插队的人原来叫左驭啊,名字倒是不错。
这什么背景啊,去校长室?还认识外班老师?问题在于左驭回答的这么轻松,听起来像家常便饭一般,不让人感觉奇怪都难啊。
“驭儿啊,你爸爸走的早,他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你也是我最宠爱的孩子,这你知道,大爷把你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能好好照顾你,可是你第一节课就……”
“行了我知道,可是你老人家早不照顾晚不照顾偏偏这时候才想起来有我这个外甥,我谢过您了。”
“大爷也不是故意要这样的啊,是大爷当初不称职,但我希望你能好,能好好地为人处世,姑娘家混社会不是个好出路啊。你不能再像你爸爸那样,那样大爷这辈子也就……唉。”
“您好意我心领了,我是女儿身也罢,我父亲生前欠的饥荒利滚利和结的仇家,我总不能指靠着您来一一偿还,那也不是您的义务。”
“大爷可以去……”
“您好意我心领了,也是劳您费心了。”
说罢,结束了这场不愉快的对话,左驭走出了校长室,看四下没人,低头苦笑一下,手插进了兜里,走得漫不经心。
下午左驭还是没按时到校,中午她恍惚看到左驭进一家学校附近的饭店打包了几份饭菜,行色匆匆地走了。
晚自习了,左驭回来了,胳膊上带着点淤青,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看起来还真是个不讨喜的。老师依旧没有责怪左驭,只抬头看了一眼,只是不免带着点忧虑的意味。
不久,老师委任姬越为纪律管理员,负责登记早晚自习时的人数和情况,同时担任叮嘱迟到早退人员的工作,姬越有些意外,但也不惊讶,打小她就是这样的人,又时常懂得变通,做这工作也再合适不过。
第二天上午,那个左驭走过场一般来了个学校,早自习和老师打个照面,直到晚自习才见到人影,姬越只当他也是个单纯不学无术逃课成性的差生罢了,之前这样的学生她也没少见,不过是家里较别人富裕得多,考不上大学可以直接去国外,镀金回来照样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想到这姬越也是心里轻叹一声,要是她也能放得下她那些诗和远方梦想和前程,当个这样洒脱的差生似乎也不赖……
“想什么呢丫头子!”妈妈十点钟了才到家,看见她独自在客厅里发呆,又问保姆二妈去哪了。
“二妈走的急,说有事,明天回来”
“约莫着她那个不省心的完蛋儿子又给她欠了债吧,她是勤勤恳恳一辈子,却也没有福分。”
“二妈不才给他儿子五万块钱吗”姬越从小是二妈带大的,家中对二妈也很好,经济方面帮衬了她不少,那五万块钱,说是借给二妈,不如说也不用她还了。
姬越也真常常想不通,好像世界上好人没好报,努力没结果,二妈这样的人劳碌一辈子也没有安心过过一天好日子,真是世事无常。
一连一周,左驭都是早晨打照面,晚上走过场,班主任给的联系方式任凭姬越怎么打电话过去都是占线或者关机,姬越把这事告诉班主任,班主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是姬越对这样一个奇怪的差生更加好奇了。
周五的晚上,学校例行大扫除,轮到姬越值日,下了晚自习,下课铃响了起来,同学们嘈嘈嚷嚷涌地出了教室,只有左驭一个人还趴在桌上睡着,留下做值日的姬越只好拍醒他。
“左驭?醒醒,放学了。”她的手落在左驭肩上,声音尽量轻,她可不想惹到这个混世魔王。
“昂?嗯?哦,放学了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左驭揉揉有点蓬乱的短发,短暂清醒后还来不及看一眼叫醒他的人就开始收拾东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今天大扫除对吧,呃,那什么,我留下来打扫。”
“啊?你也是值日生?”姬越有点诧异
“平时给老师和班干不少添麻烦,值个日也是应该的。”
姬越还想说什么,左驭又说道:“好了好了,你走吧,谢谢你叫我,我来值日就行了。”
“无所谓了。”姬越并不打算走“两个人干活也快一点。”姬越认为借这个机会了解一下这个怪胎可比直接回家有意思多了,况且她哪好意思让一个新同学替自己值日。
左驭有点疑惑,也只得点点头默许。
左驭高大,拖地换水的事都是他负责,娇小细心的姬越做些擦黑板填报表的工作,二人干起活来才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收拾妥当等着楼管来检查了。
“辛苦了”左驭自己一脸倦态,开口却辛苦了姬越。“没有,你也辛苦了”姬越笑一笑,没想到这个混世魔王这么礼貌,似乎也不是纨绔作态。
左驭也报以一笑,说是笑,不如说是礼貌性的扯扯嘴角,紧接着又趴在桌上睡了。
姬越看了看窗户,默默走过去关上了,她记得爸爸说,喝了酒的人最怕受风,早闻到左驭身上的酒气,腕关节上有些淤青,衬衫上还有隐约可见的脂粉痕迹,她大概也就清楚这是个出入了风月场所的人,也没多言。
短短的二十分钟,左驭只感觉到没有凉风擦身而过,睡了短暂的一觉。
楼管推门,看到一个睡觉的男生,和一个坐在一旁看书的女生,嘀咕说是不是早恋,刚要为难姬越,左驭醒了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您别瞎说,人家黄花大闺女的清白怎么能给我玷污了。”
姬越有点忍俊不禁,这家伙说话都这么世故吗?也不愧为混社会的。
楼管也是中年油腻,更年期的劲儿忽然就上来了,揪揪扯扯愣是拖延了十多分钟才检查完毕,还给打了个b级分,好说歹说是可以走了。
天公不作美,偏偏下了雨,而姬越又没有带伞,走到最近的公交站也得淋湿透了,有些落难。眼见得大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附近又打不到车,左驭打个哈欠,抿抿唇,顿了顿,看向姬越,把自己的外套扔给了衣着单薄的姬越,“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姬越冷不丁有点尴尬,睁大眼睛看着左驭“呃……”“我有驾照,只不过是国外的”左驭以为她是不放心自己的驾驶技术,说完兀自淋雨往前走去。
姬越只得跟上,撑着他的外套,算是没被淋湿透了,本来想拉着左驭一起撑着衣服,这样两个人都不至于被浇透,却碍于陌生,也追不上左驭的步子,只得一人走着。
跟着左驭上了一台梅赛德斯奔驰黑色轿车,她打了个喷嚏,左驭也不知是有心无心,立即打开了空调。
“你家住哪?”
“恒景一期”
“嗯”
一路无言,晚上八点,正是晚高峰,堵在了必经之路闹市区。
“嗯,那什么,谢谢你啊”
“客气”
“你要是有急事的话,把我放这就行,离我家不远了。”
“既然不远了就到了再说。”
她没得争辩了,值得听从了这强硬的安排。却也感觉这个在她眼里的不学无术的货色,并没那么不堪,起码的人情味儿很足,虽然不爱说话。
八点半,姬越到了家,呆呆坐着,电视上还播放着刘德华张学友的旺角卡门,突然被妈妈打断了沉思,这才想起来还没做饭。
饭间才知道二妈的儿子被人卸了五根手指,那赌徒往后大概是不能划拳了吧。“混黑道的,赌博的,哪天丢了脑袋也不意外”末了,妈妈说道。
地下拳馆里,黑拳正打得火热,八角笼边赌拳的人正嘈杂着,更有甚者打了起来,左驭独自一人被围了一圈,大家都在注视着这个下了三十万赌注给一个瘦弱拳手的少年,有人笑,有人骂,有人夸,倒是左驭本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似有决胜万里之胜券。
十一点,姬越坐在落地窗边,打开窗户,反复把玩着一盒烟,她记得很少回家的爸爸最爱抽的烟就是这款,凑到面前闻闻,是淡淡的烟草味,不知是幻象还是真的,她居然在左驭身边闻到了这样的味道,他车里也有一条这款香烟,很老式的了,和这个年轻人多少总是不太搭调的。
深幽的窗户上映射出姬越自己的影像,年轻积极,却也带着不容忽略的哀伤,藏着溪流的眼,内双眼皮的轮廓,倦怠的神色不再被掩饰,她的年轻与美好的光彩却并没被疲惫掩藏。
左驭抽出所有的赌注,随着八角笼擂台上瘦弱拳手作为胜者缓缓起身,被裁判拉起臂膀,三十万翻了三倍,成倍的厚度在他的口袋里增长着,着整整两麻袋的现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去,沸腾的道馆逐渐淹没了他离开的痕迹。
他回到家,在门口顿了顿,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橘色的灯光一下放出,房间暖色调的装潢与他冰冷的身影格格不入,他缓缓关上门,将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地,与在外的雷厉风行迥然不同,一个憔悴的中年女子窝在沙发上睡着,茶几上的几十个药瓶乱糟糟地堆着,左驭看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米黄色的天花板,勾起两侧嘴角,做了一个并不像笑容的笑容,又看了看沙发里的母亲,起身独自走向阳台,拿出一支烟,一手捂着颧骨处,一手点烟,老练得丝毫不像一个孩子,看着远处街道的车水马龙,让他感觉到格外的孤独,也感觉到一丝活着的感觉。
“喂?”“我啊,我想你了”“嗯”“出来陪我嘛,咱俩一周没见了”对方娇滴滴的声音并不买他的帐。
“嗯,你在哪”“龙天大街,酒吧里”左驭挂断电话,披上一件风衣,关门时还是转头看了一眼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