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一惊慌不已,哪敢辩解,急忙道:“阿爹,我不会乱说的,是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了?”李良紧紧盯着他问道。
李如一头皮发麻,欲言又止。他熟知阿爹讲书的习惯,只要一问,向来不能就那么简单应答的,只能另行对策。
于是假装思索,顺便避开阿爹逼人的目光,正巧看到黑木板上的四个大字“守身以正”,灵光一动,说道:“我没有做到学以致用。”
说着偷瞄了一眼,见阿爹神情松弛,静听下文的模样,知道有戏,继续道:“书上有说,守身以正,心不妄念,身不妄动,口不妄言,内不欺己,外不欺人,上不欺天。坦荡心宽,顶天立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谨言慎行,戒骄戒躁……我错在光学不练,没有好好地学以致用。”
李良神情有些无奈,但也气消许多:“把书都背出来了,你倒是鬼精。鬼精是很好,但你大多只用在小事上,轻浮又毛躁,连人都变得肤浅。若不改掉,以后只会害了你。”
李如一暗暗撇了一下嘴,谁知李良心如明镜,继续说道:
“你别不服气,就说早上带你阿姐去深山,是不是耍鬼精?先不说刚好碰到万师傅救了你阿姐,如果碰到雪狼或其它野兽呢,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应对的对策吗?到时候你的鬼精还有用吗?难不成只靠侥幸?”
“还有刚才,若不是万师傅提醒,而我也没说的话,只怕你又会耍鬼精地跑出去炫耀一通,后果我刚才也说了。你啊,‘谨言慎行,戒骄戒躁’,这些你背得倒行,就不懂用你的鬼精好好想想,先想后做吗?”
“阿爹,我知道了。”李如一低头答应。
嘴上和神情虽是如此,心中却难掩少年的叛逆,并不太在意阿爹的说训,即便说得在情在理。
他暗中感伤:“如今阿姐已经离开,以后阿爹的絮叨只有我独自承受了。我真是个孤独、悲惨的孩子!唉!”
这时院子门口忽然传来喊声,声音浑厚响亮:“李大哥!在吗?”
李如一听出这是李虎大叔的声音,撇开思绪,却不敢妄动。
李良走出屋门,朝院门回应:“我在呢!你进来罢。”
李如一见机也跟着出来,看向院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个高壮的大汉,络腮胡子,长相精猛,背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大包裹,正是李虎大叔。
李虎并没进院子,说道:“我东西有些多,就不进去了。”
“那行。你来得挺快,我还没收拾呢,稍等一下罢。”李良说着,便拐进自己的卧室。
李如一看向李虎,特别是那个大包裹,问道:“虎叔,你又去镇上了?”
李虎哈哈一笑,喊道:“是啊。这半个月存了十几只野兔,赶紧趁这好天气,到镇上换些盐巴。你小子今天一直在书塾里啊,我说怎么没见着你。你如此用功,难怪在这帮小子中,也就你能把书架上的书看遍,不仅书读得最好,懂的道理也是最多。”
李如一可不愿说出刚被训诫的内情,只是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李良提了一个小包裹出来,对李如一道:“厨屋里还有些烙饼,你饿了就将就着吃罢。我跟你虎叔去一趟镇上,傍晚就回来。”
“您又去买新纸吗?”李如一说着,心中意动,忍不住道:“阿爹,我可不可以跟着去?我从小到大,都没去过镇上呢。”
李良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等你到十六了才能去。”说着,见李如一有些不开心,于是道:“哎,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些回来。”
“我想吃冰糖葫芦。”
“嗯?”李良疑惑道:“这是你阿姐爱吃的,你不是不喜欢吗?”
“我,我想吃啊。”李如一差点现出窘迫,这是故意说的。如此说是为了气一气阿爹,稍微报复刚才受到的说训。
“那行。”李良以为他想换口味,就没多想,刚迈开几步,忽地停住,从怀中拿出瓷瓶,说道:“过来,把这个收好,可不能弄丢了。”
李如一快步过去接过小瓶,李良又道:“别看我不在,就想出去玩啊,给我到书塾里念书去,傍晚我回来要考你。”
“哦。”
李如一偷偷地撇了一下嘴,转身进了书塾,回头一看,见阿爹出了院门竟又回头,吓得赶紧大声念:“守身以正,心不妄念,身不妄动,口不妄言……”
若是以前,他也许会听话地用心念书,但经过先前的遭遇见闻,哪里静得下心?
才念了一会,他估摸着阿爹应该走远、不可能突然回来,于是就跑去把院门关上,并不返回书塾,而是跑进自己的屋子。
他先是掏出瓷瓶,上下左右翻看,虽是心中好奇,但碍于阿爹的提醒,不敢胡乱打开,以免出了差池。
忽然想起自己眼睛的怪异,于是跑到隔壁阿姐的屋子,在小桌上拿起铜镜细看,看了好一会,却也没看出什么来。
他不由地望向屋外的几个地方,连续用凝神注视和正常观看作了几番细致对比,终于找出一些不同来。凝神注视比正常观看更清晰、更细致一些。
他把门关紧,将帘子拉上,在屋里最昏暗的地方放上一只靴子,然后凝神注视,原本正常观看认不出模样的靴子,瞬间显得清楚起来,虽然还有些模糊,但也和灯火映照下相差不多。
“太好了,没想到除了能看出假象,在晚上还能看得这么清楚,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
他喜得有些不知足,急忙在暗中试了几种自认为的可能,发现都不是,便把屋门打开回复光亮,又反复试了多次,最终没再找到其他的可能。
倒是因为试得太多、用得太频,发现全身有些松软、困顿欲睡。
“原来用多了会乏累。”
他没再试,怕再试就睡着了。
“我眼睛为什么会这样?真是奇怪。如果万仙长还在,倒是可以问问她,可惜错过了。”
想起万彩茹,李如一不由地想到她的几番本事,其中有好几回翻开手掌就能掏出和收回东西的。
越是想,越是心痒神往。
把瓷瓶暂放在炕上,细想万彩茹施展本事时的一些动作,便有模有样地学着手掌上下翻转、手臂划圈。
如此试了几回,当然没有起到丝毫效果,不过也让他过了一下干瘾。
“哎,看来不修行,是学不来的。阿姐真好,她以后就厉害了。等她回来,就让她带我到处飞,飞啊飞,飞去把该死的野兔抓了,顺便和那些雪鸰比一比,看谁飞得快。”
李如一自言自语,说到最后不禁想到那个能载人飞的小舟,“那小船飞得真快,才片刻功夫,就回到村里了。它上面的竹子绿……”
绿?李如一心中一动,伸手在内衫里的衣袋探了探,取出一片小绿叶,正是他和阿姐追寻野兔时误入山洞中所拿的那片叶子。
“若非认得竹叶,我都以为这是小小号的竹叶了。这枝口的断痕已经陈旧,显然摘下有一段时间了,可为什么还能这么绿?山洞附近都是光秃秃的树,看来生长这叶子的树不在附近。可这叶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山洞中?是野兔,还是别的小野兽弄进去的?那块石头好大好平整啊,和这叶子有关系吗?”
他胡思乱想,始终想不出所以然,不禁有些气恼地用力拉扯一下叶子,发现竟然扯不动它。
这一拉虽然不是全力而为,却也是用了六分力气的!
真是奇怪,李如一不由地再次仔细地端详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