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叶朗早已料到这个局面,但当他亲耳听闻苏小姐的口供时,心头还是涌起一阵难掩的不真实感。他难以想象一个女儿明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奸人所害,却竟然选择用息事宁人的方式来掩饰真相,想到此处,叶朗甚至心生一丝悲愤之情,忍不住责问道:“你果然撒了谎,既然你不是凶手,你为何躲躲藏藏直到现在才说出真相?”
苏小姐慢慢地转过了头,叶朗见她泪眼朦胧,不禁为之一愣,而后又听她缓缓说道:“我没有躲藏,我只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父亲想要保护我,所以……”
“我知道你父亲想要保护家人,你之前已经强调过了,但是你明明……”
“不,不是的,事情并非像你理解的这样,”苏小姐果断抢过了话头,她一脸严肃地注视着叶朗,语气里隐约多了一分凝重:
“父亲想要保护我,因为他是自杀的。”
什么?自杀?
恍若平地起惊雷,叶朗心头骤然一颤,整个人被彻底震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苏小姐的双眸,一时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与此同时,耳畔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正在肆无忌惮地嗡嗡作响。
在这短暂的停滞之间,叶朗的眼前仿佛走马灯般闪过无数个画面:僵硬的尸体、绵软的关节、斑驳的淤血……最后逐渐定格在了苏长赟那张看似狰狞却暗藏笑意的脸庞。
他内心不禁一咯噔,难道苏长赟真的是自杀而亡?
然而不过弹指一瞬,叶朗猛然意识到这个说法简直漏洞百出,如果苏长赟真的是因自杀而死,那书房的残叶从何而来?消失的书籍又该如何解释?而且这个姑娘擅长欺诈之术,自己刚刚差点就折在她的手里,这回绝不能再轻易受骗上当了。
叶朗稳了稳心态,脑海中迅速整理了一遍思路,清了清嗓子后便开口道:“苏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慌张,但是你不必害怕,只要你把昨天晚上发生的经过诚实地告诉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叶朗特意着重强调了“诚实”二字,谁知苏小姐摇了摇头低语道:“不,这件事情很复杂……”
“叶朗!叶朗!”
突然之间,门外再次传来了秦绍那熟悉的声响,叶朗赶紧回过头,却发现门口还多了一抹娇小的倩影。
“晴晴?你怎么来了?”
只见晴晴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叶朗:“哥,出大事了,翠芸姐姐今天偷偷跑出来找我,说今晚黄子泰就要上门把她带走,她实在没有办法,求着我来给秦大哥带句话,让我们快点想个办法救她出去。”
叶朗见晴晴面容焦急,而秦绍则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不由紧锁眉头道:“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两天才把人接走吗?为什么突然变卦了?”
秦绍面露难色犹豫不决,话到嘴边却又如鲠在喉,一旁的晴晴看在眼里急得只能直跺脚:“我听翠芸姐姐说,今天黄子泰在街上遇到了你们俩,说是你们惹到了他,他一时气不过,就干脆把气撒在了翠芸姐姐的身上,直接找下人通知她今晚就要过门!”
姓黄的果然记仇,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报复吗?
叶朗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可碍于周围还有一个正在旁观的苏小姐,不得不尽量压制住内心的愤恨沉声道:“阿绍,翠芸现在在哪儿?”
秦绍连忙回道:“还在宴宾楼,她的卖身契一直都在史老板那里,所以她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那今晚姓黄的直接去宴宾楼接她?”
“唉,翠芸听说那个混账晚上特意在宴宾楼摆了一桌宴席,说是要庆贺双喜临门,扫扫晦气什么的,”秦绍忿忿不平,还未说完便已是咬牙切齿,“我去他妈的双喜临门,我倒是祝他全家倒血霉!”
叶朗轻轻咳了咳嗓子,示意秦绍注意一下分寸,秦绍虽是满腔怒火,可考虑到自己毕竟还在他人的地盘,只好忍气吞声地闭上了嘴。
不过叶朗似乎听出了一些微妙的情况,他疑惑地望向了秦绍:“什么双喜临门?黄家最近有什么喜事吗?”
秦绍对此嗤之以鼻,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不知道,我也懒得知道。”
叶朗又马上转向了晴晴,可晴晴显然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清楚,翠云姐姐只叫我们去救她,没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叶朗顿时陷入了深思,而秦绍却不耐烦地大手一挥道:“管它什么双喜临门三喜临门,我不管,我今晚就去掀了宴宾楼,必须得把翠芸带走!”
“阿绍别冲动,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叶朗一把拦住了秦绍,语气中多了几分忧虑,“你想想看,黄子泰纳过多少妾室,可哪一次有这么大张旗鼓地摆酒席过?”
一心只想着救心上人的秦绍完全听不进叶朗的劝告,气呼呼地撇过了头:“像他这么张扬的人,摆个酒席算什么?”
“不,我的意思是,姓黄的今晚摆酒席肯定不是为了纳妾,而是为了其它更重要的事情。”叶朗拍了拍秦绍的肩,认真地分析道,“所以在场一定有其它人,但我并不知道会有哪些人到场,如果涉及一些大人物的话,那你今晚去闹场,岂不是自毁前程?”
“能有什么大人物去捧场?难不成今晚王爷也去捧场?”秦绍讥讽一笑,“今晚知县大人都得陪着王爷呢,谁稀罕去给一个地痞流氓捧场?”
正在这时,一道火花倏然掠过叶朗的脑海,他陡然打住了秦绍的话:“等一下,你知道今晚方知县在哪儿设宴款待王爷吗?”
秦绍愣了一下,他挠了挠头搜肠刮肚了一番,忽然间瞪大了眼脱口而出道:“宴宾楼!是宴宾楼!”
叶朗的嘴边不禁扬起了一条弧线:
“那我就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