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人冲入几千人中是什么概念？
也就弓箭手和蒲君漾，一个没有实体，一个可以有办法让攻击无效，能毫无忌惮地冲进人群。
其他藤印战士则正面迎上了一堆看都看不清的武器和光芒，光芒中“叮叮当当”地掩着一堆看都看不清的远程武器或暗器。
随后树木缓缓飘下绿色的叶子、与地上草尖疯长缠绕起来的绿墙纠结一起，挡住了这声势浩大的一击。
攻击与绿墙互相抵消，气浪咆哮着掀起地面，锋利的武器从四面八方倒射而出，对面顿时便有许多人惨叫着倒下。
计氏一族的藤印战士却没受影响，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阵仗，眼也不眨冲了进去。
来自植物的清香散逸开来，还没传出太远，即刻便被血腥淹没。
计服拉了几道裂缝在身侧，几乎无法在这密集的人群与攻击光芒中视物，全靠感知行动。
“噗”的一声钝响，他竖起左手本源叶，挡住不知从哪飞来的刀刃，旋身顺势一脚将它踢飞；
同时右手顺着转身时的惯性，另一枝本源叶划进另一人的胸口。
蓝色光芒一闪而过，这人顿时仰倒，掉进另一个裂缝里，上半身被吞没，好一会裂缝消失后，鲜血喷洒而出，下半身还在抽搐。
被踢飞的刀则插进一个瘦长身影的脖子，贯穿而过。
更多的攻击或人撞在裂缝上，无一例外全被吞噬。
而计服本源所指，一排排裂缝齐整开远，方圆五十米内，渐渐空无一人。
半天前，他还在用藤力压制看见尸体的反胃感，现在他自己就是制造尸体的人。
这些尸体甚至没能在他脚下堆砌，因为大部分都被裂缝吞噬。
十分钟前，他还有“注意保护族人”的想法，现在，他早就无法在几千人里找到那区区十九人了。
很多时候，他甚至都不记得这个念头。
他和弓箭手各自制造了一个真空区，但相隔不远，蒲君漾早不知到了哪里，人多惨叫声又多的地方多半就是他的所在。
蒲遗音也不知在哪，但计服在混乱中看见了各种散着香味的小花飘到人群中，然后就是“轰”一声能掀翻十几人的爆炸。
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计服直面过几次爆炸，没有一次受到波及。
有一次他发现自己也在爆炸范围里，空气里突然出现一堵透明圆罩，将花与人笼罩在内，独独把他排除在外。
这一次的爆炸就相当惨烈，血肉勾勒出半圆形，然后圆罩消失，血肉洒落一地。
计服看见地上呻吟蠕动的会记得补刀，而这样的，他只会退开距离。
“轰！”
又一朵花炸开。
爆炸的气浪掀起他的衣服和头发，他用报废定了的大衣袖子抹了脸颊上的血迹。
随着越来越重的疑惑出现的念头是:茅叔以后肯定是妻管严。
耳朵里到处都是这种轰响，嘶喊，怒吼，惨叫，悲鸣，哀嚎……与武器与藤之源的碰撞声。
计服看到有个计氏一族的藤印战士要遇险时，地面突然突起一道泥土组成的土墙，挡住了向他袭来的攻击，不知道是来自蒲遗音还是这藤印战士自己。
他停下准备援助的手，几道裂缝将他周围的人全数吞没，同时，一直跟随左右的花朝那个藤印战士洒下一片绿芒。
路上遇见计氏一族的藤印战士，若是遇见他们身上有伤痕，或者看起来有受伤的迹象……他都会让花洒团“治疗之光”。
不过这样的机会不多，他虽然穿梭在战场中，一开始也没有什么闲暇去顾及其他人。
而且计氏一族的藤印战士人数也太少，遇见的机会很小。
眼前这个藤印战士转头盯了他一眼，没有什么感激神色，皱纹遮掩不住的脸上战意澎湃。
她手上捏了一枚青色满币，同时身上青光一闪，持着把镰刀状的长柄武器，从裂缝间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计服闭上眼。
他感到像被什么压制住一样，动作突然缓慢起来，同时手上也开始僵硬，紫气在身周蔓延开，遮蔽了视线。
藤印战士，两个，距离五十米开外。
因为五十米内全是他的裂缝，这个区域内没有活人。
感知里望着他这边的有些，但排除起来也快。
手上紫光充盈、附近正好还有个两手成爪拼命向内合拢的组合……
弓箭手箭头一转。
一秒后，计服动作恢复正常，举步维艰的感觉消失，视线也重新恢复。
一旁的花手里的紫黑色线状光芒随即消散。
计服横过本源，拍开挡在前方的裂缝，继续前行。
他早不知现在到了哪里，鼻端闻到的不适味道已经减弱，是已经适应了。
或许再过一会，就连闻都闻不到……他已经麻木了。
蒲遗音藤之源形成的地面已是坑坑洼洼、千疮百孔。
不远处不知道是谁的藤之源，黑鸦鸦的颗粒遮蔽了阳光，蔓延出百米距离，然后和下方一大片水碰撞在一起，一声巨响后，扑簌簌下了一堆湿泥。
这些比较特殊的藤之源是少数，大部分人是拿着刀枪或者直接拳头上的。
这样的人，来一个还是来一百个，对计服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他走在这人群中，火里来冰里去，总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冲击掀起的余波扑到他身上。
有时候他会用裂缝挡住，更多的时候会为他添上一丝狼狈。
随手用裂缝吞掉一只三足四不像，计服再次将周围清扫一空时，已经可以算得上灰头土脸。
差不多是这辈子狼狈之最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被刷新下限。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来的人至少去了一半。
至今为止，他没有看见任何一个自己人倒下，蒲遗音的藤之源笼罩处，花、叶、泥土、空气、水……
全都可以是武器，也可以是护盾，每一次援助都来得十分及时。
计服不知道蒲遗音现在是不是握着整整一把满币或满石在吸收，但她的攻击和帮助确实没有断过，要说全场消耗最大的人，一定就是她。
而计服也差不多能够了解——计氏一族将一个外族人奉为长老、以及他们二十一人胆敢毫不犹豫地冲过来的原因。
至少实力，蒲遗音是有的。
但他想不通，既然这些人都是打过交道的，没道理不了解他们这边的情况，现在这样的行为简直像是眼睁睁上来送死。
就算没有他在，这边也未必会落下风……有什么在驱使他们这样做？
这场自杀式攻击到底意义何在？
这战场里对面那六个族群，总共六个藤印，计服已经悉数记清，两个两叶，四个一叶。
可行至如今，他看到的始终是一盘散沙，没有指挥或者看起来像领头的人物。
他试过抓人询问，没想到每一个人都摆出了宁死不屈的架势。
但他们的神态却很清明。
没有狂热，没有激动，只有慷慨赴死的得意。
仿佛生命不止一次，不值得珍惜。
与此同时，这个藤之源战场边缘外。
空无一人之地，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计氏一族蒲遗音，领域之名果然不一般，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藤之源能比的。”
这声音听起来比较尖锐，是个男声。
随着这声音响起，另一个略显浑厚的声音也冒了出来。
“另一个姓蒲的也不错，不过还是这个最适合我们，可惜，我们不是焕魂派那种不入流的小喽啰，外族人不能要。”
“别说焕魂派了，真是晦气，好不容易安排人混进去，还没摸到线呢，一口气全没了！”
尖锐的声音道。
“哈哈哈哈，谷迟啊谷迟，你就是名字没取好！总是迟一步……哈哈！”
声音较为浑厚的人幸灾乐祸起来。
“呸！你谷荛有什么脸说我？要不是看在这颗果子的份上，你当我乐意理你？”
而尖锐声音谷迟毫不示弱地反击。
“你！明明是一起被指派到这倒霉地方，摆什么谱！”
被叫谷荛的人也开口讽刺。
两人就这么开始有了要吵起来的迹象。
就在这时……
“闭嘴！都少说两句！赶快找人，这群废物要扛不住了，等他们发现真相，可就不好走了！”
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低喝道，训斥了一句。
他说话非常不客气，但随着他的开口，这里真的沉默下来。
片刻后，谷迟率先用他那尖锐的嗓音喊:“找到了！”
而战场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谁开的头，陆陆续续有身影往场外撤去。
有了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逃跑大军，剩下些头脑不灵光的，则越发溃不成军。
计服暂时停下手，感知里关注着一个耸拉着眉眼、一脸颓丧的红衣魁梧大汉。
额头上交叉的两道半方半圆的图案，表明了他所属的族群是在场两个族之藤达到生长阶段族群中的一个。
这人似乎在寻找什么，看到计服的一瞬间，眼神顿时就是一亮，而后便背对他且退且走，左手往右臂一按，快速往他的方向划了一下。
计服没发现他这个动作有什么用，他装作没有发现地靠近，而后左手本源反握激射而出。
茎干另一头拉长成绿色粗绳，绳子的一端则缠住这红衣人倒卷而回。
计服“嘭”一声将人狠掷在地，右手本源连划，将附近十米范围内放满裂缝，同时弓箭手也在一旁待命。
蹲下身，计服握着本源绳把红衣大汉提起来，让他端正坐好。
这个动作，在身体素质被藤之源强化以前，他是万万做不出的，现在则相对轻松了。
他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红衣大汉的眼睛，道:“你好像认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