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露出马脚,一路装傻充愣了半天,才把陵华支出去。
我不去就山,山却来就我。
看到他,她眼里便都是两百多年前的血腥往事。
她之前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苍老得那么快。
心一瞬间就荒芜了……再没有看得见的光,也没有救赎。
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苟活了两百年,或许是缥缈的希望,又或许是复仇……
好像不过一眨眼的时候,她便成长了。从前有人护着她的时候,她可以随意笑闹任性,如今没有人护着了,她便得独自承受。
现在才知道,从前她觉得世界美好和善,不过是因为父亲抹去了阴影,母亲挡住了恶意。
如今,他们踏着父母的尸首,赤裸裸地走到了她面前。
如今,她只想为他们报仇。
清浅咬紧了牙,她知道,她决计打不过陵华。
从前游历凡间的时候,戏剧看了不少,她也知道那一句话:
想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没有比爱情更好的报复。左右不过让他得到,让他深陷沉沦,再狠狠地抛弃他,让他心痛至死。
清浅玩味地笑了笑,这真是一个说来简单,却又极其艰难的报复。
她笑得有些明媚,似乎是最灿烂的朝阳,然而笑着笑着,又开始无声无息地掉眼泪。
原来,笑得笑得真的便会哭。
……
她撒了一个谎,为了留在陵华身边,她假意自己失忆了,倒在路上被他捡回来。
她有些忐忑,不知道唬没唬过陵华,他当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便紧紧揪住自己的袖子,她有些慌,却又强装着镇定。
“你既救了我,我便得回报你。”
陵华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哦?你要如何回报?”
她愣了愣,竟然开始认真思索,“做牛做马?”
“不然……等什么时候你受伤快要死掉了,我再捡一回你?”
陵华眼皮跳了跳,“本君是你恩公,你便是这么诅咒你恩公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清浅强自镇定,“那我每天为恩公您祷告?”
“本君怀疑本君长得不好看。”陵华喝了口茶郑重道。
清浅有些疑惑地看他。
“凡间人都说,女子若是被俊俏的少年所救,便会说以身相许,若是被长得差强人意的人所救,便会说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对方。”陵华顿了顿,抬眸看她,“是以有此一惑。”
清浅皱着眉思忖了片刻,觉得他说得竟然很有道理,她反驳不了,便呵呵笑了两声,“公子惊世绝俗之姿,我不过蒲柳,实在不敢玷污恩公……”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低头。
她忍了忍,扯出一抹微笑,“还望公子成全我的心意。”
陵华说最近尧山缺一个园丁,要她去侍弄花花草草。
清浅点头,恭敬应声。
待到陵华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口,她才收回了视线,缓缓舒了口气。
虽然是个园丁,也总归留了下来。
陵华拐过大殿,便停住了脚步,他有些奇怪,他本不是心善且说得出那种话调笑旁人的神仙。
几十万年来,他独自在尧山生活,从未想过有一个人相伴。他淡漠久了,不甚在意这些。
方才在大殿里看到她皱眉苦苦沉思的样子,不知怎的,便生了些逗弄之意。
就像他那日鬼使神差地带回了她,哪怕她当时根本没受大伤,也顺着她的理解,心安理得地默认了自己是她恩公的事……
就像她醒的那日,他做出了连自己都惊觉不可思议的事……
就像他突然觉得,尧山若真要添一个人,如果对方是她,似乎也不错……
他不明白,直到好久好久之后,天命告诉他,那是他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