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华看着她的动作,心下沉了沉,眼神闪烁却终究是未发一言。
他自降生在混沌,就一直闷头打打杀杀。即使混沌时期熬过去了,他成了帝君,也不大喜欢出门,总是窝在尧山里研究怎么诓个厉害神仙出来约个架。
这闷着闷着就闷出事来了,宅在尧山的许多许多万年里,帝君并不接触外世,于是也愈发不懂交际之道。
与沐晨与此方面得天独厚的天赋——厚脸皮不同,帝君寡言少语,且还非常固执,比如他喜欢打架,就从洪荒时代一直喜欢到现在。洪荒时代法力特别鸡肋还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人不少,不知道天高地厚来找他单挑的也不少。是以,他也从不缺乏练功的沙包。每日打打架,弹弹琴,是洪荒时代他最惬意的生活。
如今却不同,不说这些个神仙法术比上一届洪荒时代的差远了,单单比毅力,现在的小仙们也比那时的差远了。
那时的神仙虽然日日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但是仍旧坚持着日日来找揍,陵华很是感动,于是打得更卖力了。其中的佼佼者就是清遗帝君。
陵华记得,清遗最是醉心剑术,他每日来寻他打架,总是在同一处剑术里被他打败。
照他的话来说,他是觉得自己总在那一处跌的鼻青脸肿输得很不帅气很不光彩,他不服,于是日日研究如何才能在这一处输得帅一些,是格挡帅呢还是挑剑帅?是应该来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还是直接凌空再优雅地落地跌倒显得帅气一些。
每每研究了一个新方法便兴致勃勃的来同他打架,然而他每次都满脸淤青,遗憾而归。
终于有一日,清遗同陵华说了困扰他千年的问题,陵华愣了愣,觉得这个问题不像是一个智慧的人问的出来的,他默了良久,道,“你为何执着于输得好看,不是赢得漂亮?”
后来清遗痛苦的同他讲,他以后再也不研究剑术了。
他觉得剑术伤了他的心。
幸而有清遗千年不离不弃任劳任怨的做他的沙包,他法术进步的异常快,安全度过了那一次灭神的天灾。
也幸而清遗当了陵华千年的沙包,练出了八荒头一份耐揍抗揍的本事,也度过了那次天灾。
而现在的神仙,不过约个架打断了他们四五根肋骨,脚腕粉碎性骨折而已,他们就再也不接他的约架了,每次还有那么多推脱之辞,说自己的媳妇又生了。
这个理由用过一次便也就罢了,偏偏十七八日后陵华再找他约架,他还是这个理由。那时候陵华问那个神仙,“你媳妇不是十七八日前才生过吗?怎么又生了?”那位神仙歉意的笑僵了僵,无语沉默了良久,才道“内子怀的是双胞胎,当日疏忽,今日才发现还有一个小的在肚中没出来呢。”
那时的神仙很淳朴,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想打架光着膀子就来踢馆了,不想打架的……哦,那时候没有不想打架的神仙。不像现在,约个架还要写文绉绉的战帖。
他有些不适应,便不想同他们说话。久而久之,整个八荒都知道陵华帝君是个不好相与的,平日里对他更是恭恭敬敬。
他愈发不喜,愈发寡言。
有些话总是憋在心里不想说。比如他原本是想问问她为何不愿与他亲近,却开不了口。
他觉得自己也变得优柔寡断,磨磨唧唧,哪有曾经一柄问道剑震慑各路魔头的风范。
近日他听到山中仙婢讨论他与夜神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听到他自己与夜神成亲了。他额头上青筋蹦起。
听到夜神肚中怀了他的骨肉。陵华太阳穴突突直跳。
听到沐晨是他们的第一胎,他为了掩人耳目将她以徒弟的身份抚养。
这就不能忍了。
他想到那日蟠桃盛宴沐晨不可言说的复杂眼神,感觉自己突然明白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