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邪喝了口酒,微微顿了顿,道:“算是白云镇的人吧。我在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
帝韶光暗自撇了撇嘴,什么叫算是吧。
不过对方既然含糊其辞,他倒也不好深问。这等高手隐居在此,其目的自然不会轻易说出口来。
思无邪接着又道:“韶光兄,观你气度也不像是废土之地的人,倒有些像九州界的人物,韶光兄从九州界而来?”
帝韶光点了点头,道:“从中原而来。”
“中原啊……”思无感叹道,“传闻中原地大物博,人杰地灵,繁华无比,奇人异事多不胜举,乃是神州浩土其它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的。”
帝韶光微微讶然,道:“听无邪兄话中之意,莫不成没有去过中原?”
思无邪点了点头。
“不会吧。”帝韶光有些不信道。
江湖上有一句话叫做不到中原,不见武道巅峰。
几乎所有的高手,都会去中原闯荡或者见识一番。
“这里离中原的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太过遥远。但对于我们这等武者来说,即便不用传送阵传送,来回也不用花费多少时间。那些对于常人来说需要翻山越岭,过河渡江的崎岖路途,在我们脚底下也跟平坦大道没多大区别。无邪兄既然向往中原,怎么会没去过中原呢?而且听无邪兄的意思,应该是在九州界待过呀。”
思无邪笑了笑,轻呷了一口酒,道:“第一,虽然有传送阵,但是我穷,坐不起。第二,虽然可以自己赶路,但是我真的很懒,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帝韶光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在下服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帝韶光可不会傻到真相信这个理由。
思无邪随即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再过阵子我就打算离开了。去其它地方走一走看一看,中原是一定会去的。”
“哦?莫不成无邪兄准备做一个勤奋的人了?”
“哈,算是吧。”思无邪道,“之前因为一些缘由一直留在这里。现在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大彻大悟了?”
“算是吧,哈哈。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韶光兄请便吧。”思无邪站起来,带着三分酒意说道。
“嗯。”帝韶光点了点头。
思无邪挥了挥手,跳下土墙,踏月而行,口中趁兴而歌:“青山渺渺路遥遥,肝胆照,豪气冲云霄……羽人刀,双雄笑,煮酒千杯少……少年侠气任逍遥,过千山,走万里,回首一声沧桑叹……羽人刀,展翼直上九万里,飘渺无踪……”
歌声豪迈,却又隐隐透着莫名的沧桑凄凉。
帝韶光凝神望去,但见月下刀者且行且远,歌声逐渐低迷,人影渐散。
那有着淳朴温暖笑容的刀者,此刻月下背影,不知为何,看上去竟似有些落寞。
“羽人刀……”帝韶光喃喃自语,“和羽州的羽都有关么?”
…………
离开白云镇,帝韶光继续北上,向着中州赶去。
废土之地实在荒凉,行了一天的路,时至夜间,也不见有村落,无奈只得寻到一片树林,露宿休息。
走进幽暗的密林,帝韶光忽的眉头一动,暗道:“妖女的气息。”
帝韶光收敛气息,向着气息传来的方向慢慢靠近。
片刻后,在荒林深处的一片草地上,帝韶光看到了昏倒在地的妖女。
银华幽幽,散落荒林荒草间,铺满一地轻幽。
那昏倒的女子,一头如墨长发披散肩头,黑袍微敞,平滑的小腹,雪白修长的玉腿裸露在外,在这幽幽夜间,轻轻月华中,似是轻荡着幽幽呻吟。
眉头紧皱,长长的睫毛在夜风中微微颤抖,像是沉陷恶梦无法自拔,惹人无端怜惜。
夜风带着些许凉意。昏睡的少女躺在湿漉的草地上,似是不胜风寒,娇柔的身躯微微颤抖。
眼前女子,昏睡时看着柔弱似水,又像是那狂风中凄艳的花朵,独自摇曳,却又随时可能凋零。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呢。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帝韶光忽的察觉,先前心中那股怒火竟是不知不觉间退去了不少,反而莫名的,多了些许怜惜。
是这个女子太过美丽,影响了自己的心神吗?
轻叹一声,帝韶光最终还是脱下外衣,轻轻披在妖女身上。
“就当是照顾你的伤势吧。”
帝韶光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这一次你别想再逃了。”
妖女的伤势他已经探查过,经脉俱断,伤的很重,按理来说应该丧失了行动能力。但帝韶光却震惊无比的发现,妖女体内竟然有巫族本源之力——巫源之力。
巫源之力,乃是第一任巫祖凝聚毕生修为以及巫族全部气运,再借助神州龙气凝聚而成,具有非常强大而又神奇的力量。
《神州元始》中记载,第一任巫祖,其能为放眼整个天下寰宇,仅在天帝之下。
而天帝,乃是神州浩土自古以来的最强者。
天帝之后,世间再无人可称帝。
帝号,成为一种禁忌。枉称帝者,必遭天谴,灰飞烟灭。
巫祖之能为,由此可见一斑。
只不过世间早已没有了天帝的传说,即便是天帝这个名号,几乎也无人知晓。即便世间,尤其是九州界,还留有种种和天帝有关的东西,但世人却根本不知乃是天帝留下,只以为是无尽岁月前某个大能留下的。
有关天帝的一切,仿佛就是天帝在其消失之前亲手抹去的一般。
他之前去巫族圣地所用的“帝”自之力,便是有关天帝。但天下间无人知晓。若是时间还留有天帝的传说,恐怕他的“帝”字之力会惹得无数人眼红。
妖女体内的巫源之力并不强,只有微弱的几丝。但只需一丝巫源之力,就足以使其施展秘术吊住性命。
帝韶光甚至感觉,此刻的妖女,恐怕要比没受伤之前还要厉害。
至于妖女为何昏倒,恐怕还是因为妖女本身境界不够,无法自如控制和运转巫源之力,遭到体内力量震荡所致。
江湖中,一些强大的种族都有本源之力,比如暗族,妖族,圣灵族等等。一般由始祖之力加之全族气运凝聚成型,再由后代不断蕴养。本源之力极为强大,善用之,举族大兴。
“巫族没落,你却能得一丝巫源之力,更能走到岁月祭坛第九层。本该是惊艳才学之人,却为何要如此自甘堕落。”
帝韶光轻叹一声,随即在一旁坐下,生起篝火。
摇曳的火光散出微微热浪,驱散着凄凄寒意。
帝韶光坐在篝火前,摇曳不定的火光映照着他怔怔出神的脸庞。
思绪,又回到那个不断重复的梦境之中。
你究竟是谁呢?为何总出现在我的梦中。
而我,又为什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你。
又在恍惚间,有思念之感?
月华无语。
无人可答。
帝韶光拿出一把刻刀,一块巴掌大小的木头。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握着小巧的刻刀,木块上一个女子的模样逐渐清晰。
背影,发丝,诸多细节都栩栩如生。
唯独,那脸庞上一刀未刻。
“你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呢?”
“为何,无数次的梦境里,我总看不到你的容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