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已经说开。孔青虬说，我都讲清楚吧。
周寻没出声，孔青虬陌生了，但他被这个陌生的孔青虬迷住了。
想象到这些时，孔青虬就开始注意玉睛。他有了更大胆的设想。
巫发现的那个秘密方法，可能是通过某种基因编辑技术，重新编辑人类基因，以达到极大限度地延长生命，或是干脆优化、改变生命基因，使人类得到很大程度的进化，从而延长生命。
这也是你们的研究团队现在研究的方向？不知不觉间，周寻已经被孔青虬带着走了。
孔青虬沉在自己的思路里，他再次提到玉睛，巫将秘密藏在玉睛里，她很聪明，用各种神秘方式神化了玉睛，使玉睛变成某种神器，得以被保护被流传。巫可能将基因编辑方法以类似数据的形式藏在玉睛里，或将编辑改良后的基因以特殊的形式密封在玉睛中。不管是哪一种，对现代的研究都会有极大的意义和启发作用……
周寻惊叫，你想利用玉睛……
这是最适当的时代，我说过了，在很多领域，人类正进入临界点，越过这个点，将是完全崭新的空间，人类将跃进崭新的进程——这不是天方夜谭，我也不是在作什么夸张的报告——那个秘密等得太久了，该公开了。能作为揭开秘密的人，在推动人类进入新文明进程中，有我一只手，这一生没有白活，不管我自己最终能否受惠。孔青虬的声调被激情燃得变了形。
你换走了玉睛。周寻突然惊问，将真玉睛拿去做研究了？
孔青虬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周寻一眼，仍在说，但这次声调低沉很多，像自言自语。
我该跟奶奶他们好好商量的。孔青虬喃喃着，他们终究会明白的，虽然让他们改变观念——噢，是改变价值观和人世观——很难，很难，是得商量的，他们说得对，玉睛是孔家的魂。
说服不了他们的。孔青虬语调突然变了，他们的人世观已经深入骨髓——不，一出生就在血液里流淌着的，改变不的了。
孔青虬还在说，但话语凌乱了，一会往这个方向，一会往那个方向，反反复复的。
你制了假玉睛，换走了真玉睛？周寻追问，他半拉着孔青虬的胳膊，问得无比清晰。
孔青虬看着周寻，满脸茫然，好像不明白周寻是什么意思。
你回答我。周寻晃着孔青虬。
不该。孔青虬突然甩开周寻的手，扬高声调，不该做这种事的，我是孔家人，孔家人怎么做这种事。
孔青虬顿了一下。
也是一个科学家，一个人，或许会改变人类进程的人。孔青虬喃喃着，有很大机会解开生命秘密，掌握生命密码，这是跟整个人类有关的，所有的人。
孔青虬病了。周寻想。
周寻突然怀念丹生婆婆他们那代人的生命观，他们对相信的东西是如此心无旁骛，如此自然坚定，这种天生的纯粹让他们敞亮，有厚实的底气。或许他们迷信，但他们不飘，他们有支撑。
孔青虬把握不住自己了。周寻焦虑地想。
孔青虬似乎将要说的都说了，起身往回走。
回到祠堂，孔青虬立在丹生婆婆棺木前，久久没动。周寻远远看着他，也久久没动。
天朦朦亮时，孔青虬让其它人去休息，独自守在灵前。周寻立在孔青虬身边，低声问，你的团队正在研究玉睛？
孔青虬不出声。
周寻转身时，孔青虬说，这是最好的时代，科学发展到今天，足以支撑了，时机成熟了，我有条件，有团队，这也是我人生最好的机会，玉睛会将这一切实现的，这事的意义是难以想象的。
周寻发现孔青虬是对着丹生婆婆的棺木说的，他几乎能确定一切了，对孔青虬的疯狂，他无能为力，他的脑子乱得很，不知如何整理驳杂的情绪。
我会找到真正的玉睛的。周寻离开之前，孔青虬突然说。
周寻猛地转回去，扳住孔青虬的肩，青虬，你到底什么意思？
孔青虬眼睛是空洞的，他的思维仍呆在不知名的地方。
周寻矛盾了，他一会觉得事情很清楚了，一会又觉得谜团更深了，要不要将自己疑惑向孔家人坦白，他拿不定主意。
天很快亮了，陆续有亲朋好友来上香，要开始功德了。
做功德是孔世成安排的，而且决定做慢斋叠敬。周寻从寨里的老辈人口中了解到，慢斋叠敬是大功德，以前富贵人家才做的，要举行很多仪式：拜马请佛，拜雁取牒、悼唁、还库官、走五方、散花（女姓）、礼血盆（女性）、挨塔（男性）、挨莲池（女姓）、过桥、礼佛、护晋、目连挑经、地藏观灯、掉斗，还有大量经文。
老辈人解释得很细——对这些礼节，老辈人谈起来津津乐道，有种掩饰不住的向往——周寻听得有些糊涂，但能感受到其中的庄严。
丧事的规模由孔世成决定，他没跟其它人商量，直接拍板，孔腾照他的安排去做，好像孔家的事一向就由孔世成安排的。
送丧的日子定了。正好是孔世业和郝婷结婚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