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年将早上进的酸奶一箱一箱拆开摆到货架上,手头上的活儿还没干完,就瞥见赵延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自从那次对赵延起了疑心之后,吴年就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十七八岁的少年了。如果赵延真的是有备而来,特意接近她,吴年想,那是戏精本人了,准没错,演戏都能拿奥斯卡影帝了。
赵延拿了一盒酸奶,笑眯眯地说:“姐,照样支付宝。”
“行,你自己扫吧,我忙着呢。”
扫完码,赵延不急着走,帮吴年摆起了酸奶。吴年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他说:“你不怕上学迟到?”
“我等下骑自行车骑快点就行了。”赵延圆圆的脸上满是笑意,看上去人畜无害。可人一旦有了疑惑之后,如果不将真相扒出来,假以时日,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吴年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赵延跟口罩男脱不了关系。
她开口问道:“谢谢了,你家在哪儿,有空去看看你。”
赵延说:“我在这附近租的房子,姐来了可是要自己做饭的哦。”
吴年说:“你不跟父母住?”
“我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我就自己租了一个离学校近,环境也不错的房子。”
不跟父母住,这又是一个疑点,吴年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突然,她踮起脚尖靠近赵延,热气喷洒在他脸上,她揪着他的衣领问道:“你以前认识我吗?”
赵延没有说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语气不急不缓地说道:“多久以前?”
“在桐尾镇第一次见面之前。”
赵延坚定地摇头,语气有些无奈,“我倒是想早点认识姐呢,不过,没有机会。怎么,姐以前见过我?”
“没有。”吴年松开手,有些无奈,这赵延还真是让人难辨真假。
莫非,他真的只是个普通学生,她的第六感不准?
不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最准了,那口罩男的身形莫名和赵延相似,她不信这是巧合,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会打消自己的疑虑。
等赵延走后,她又一个人独自思考了许久,也许是脑子里面的事儿太多,只觉得一动脑筋,太阳穴就突突地疼。她按了按脑袋,继续将没摆完的酸奶摆在货架上。
快要下班的时候,电话打了进来,吴年拿起手机,竟然是南江。
难道是赵延那边有消息了?想到这,吴年就一阵激动,赶紧将电话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声,一听就知道南江是在特别热闹的地方,“喂,吴年啊,你快下班了吧?”
吴年说:“嗯,快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在菜市场,等下回来一起吃晚饭,我亲自下厨。”
这跟吴年预想的不太一样,她问道:“赵延那事情有进展吗?”
“学校里是有这么个人,我还没找到机会接近他。你也别太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都不好奇我们为什么要你监视赵延吗?”吴年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平白无故要她去监视一个人,大部分人都会追根究底,而南江却能忍住什么都不问。
“一开始呢,我是因为徐享才不问的,他从小做得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再然后等我开始好奇的时候,你又解决了我一半的疑惑。
“那个人肯定跟你失去的记忆有关系,我这个人对于未知事物具有探索精神,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相信自己能够查到。”
说完,南江便把电话挂了。
吴年放下手机,突然觉得南江和徐享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人身上,都有同样的让人不可抗拒的感觉,这大概是他们那种大门大户的人家才能培养出来的气质吧。
吴年回去之后,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乒乓作响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在打。她打开门,就看到徐享和卢宇轩坐在沙发上看《财经频道》,她很奇怪,为什么卢宇轩会在这里。
还没等她问出口,又是一声巨响,三个人的视线都瞟向了厨房。徐享实在坐不住了,说道:“再这么下去,咱们都没碗吃饭了。”
吴年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顶多就是做饭难吃了点,可没搞出南江这么大的动静,看样子是准备拆厨房了。
卢宇轩看到她笑,嘴角也轻轻扯了一下,他说:“要不我去做吧。”
徐享见卢宇轩眼睛竟然是盯着吴年说的,心里头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这话怎么着也不应该看着吴年说啊。
他冷声道:“一起吧,速度快一点。”
两个人大男人进厨房将南江换了出来来,南江将圆嘟嘟的滚边围裙解了下来交给卢宇轩,看着他将围裙系上,一时笑得很开心。
吴年正坐在沙发上剥橘子吃,刚剥好一个便被南江抢过去了。她抬起头来,有些不满,继而又继续拿起茶几上的橘子剥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就只是为了吃一顿饭?”吴年问。
南江吃了一瓣橘子,摇摇头说:“没什么事。”
南江扭头透过厨房的推拉门,看向正在忙着切菜的卢宇轩的背影。她靠在沙发上,眼神跟一只倦怠的狐狸似的,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那双丹凤眼都自带风情。吴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帅哥啊,切菜的背影都这么帅。”南江由衷感慨道。
吴年看了过去,“是很帅,不过也没到那种惊为天人的帅气吧。”
吴年在电视上看到过不少帅哥,要说卢宇轩的帅气,更多的是一种气质上的帅气,有一种军人的自律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而徐享,时而正经,时而痞帅,这两人的长相都属于不是特别惊艳,但是会散发出一种特有的魅力,给吴年的感觉就跟动物园的狮子似的。而那些真正惊艳的人,应该是孔雀或者麋鹿。
南江摇头:“NO,NO,NO,你看得都太表面了,男人的帅气可不是体现在惊为天人的颜值上面的。”
吴年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专心吃着橘子。她身边很少会有类似于“朋友”这样的角色出现,自然不知道女人和女人相处的话题是什么,除了衣服,包包,化妆品之类的东西,男人也是必备话题之一,比如长相,品质和……性能力!
南江说:“你别老是吃橘子啊,陪我聊会儿呗,你跟卢宇轩也认识不少时间了,你觉得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吴年惊讶地看着她:“你喜欢他?”
“怎么,难道不明显?”南江说,“谈不上喜欢,就是越是得不到,心里面就是越是痒痒得很,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完全对我不感兴趣的男人呢,你说人怎么就这么犯贱呢?”
那是因为你还没碰到过基佬吧,吴年想。
“谁知道。”吴年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都不愿意去多想,她每天想的事情够多了,除了寻找记忆,还要想着怎么挣钱糊口。
“他喜欢的是清纯可爱的,还是贤妻良母的?”南江问道。
“这两个看上去都跟你不沾边。”吴年笑了一下摇摇头。
“不管他喜欢什么类型的,最后都只能喜欢我这种类型的。我是什么类型,他就得喜欢什么类型。”南江眨眨眼睛,颇为自信。
在吴年慢悠悠地吃了五个橘子之后,饭菜终于做好了,菜色颇为丰富,海鲜,肉类,瓜果,蔬菜,一应俱全。
吴年激动得整颗心都快飞起来了,她没吃过几顿好的,没想到住进徐享的别墅之后,还能天天跟着蹭吃蹭喝。
看着吴年那小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意,徐享也扯了一下嘴角,但是他余光忽然瞥到卢宇轩,发现他也在偷偷看着吴年,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嘴里讽刺地对吴年说了句,“收收下巴,哈喇子都快掉出来了。”
吴年信以为真,摸摸下巴,什么都没有。她瞥了一眼徐享没说话,有吃的了谁还稀罕跟他说话。
吴年光顾着吃,没看到桌上的形势,从坐下吃饭开始,南江就一个劲地往卢宇轩碗里面夹菜,弄得卢宇轩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张脸涨得通红,连说话都开始磕巴了。
“南……南小姐,我……我自己夹就好了。”
“叫什么南小姐,咱们有那么生疏吗,叫我江江就好了。”江江是南江的乳名,一般只有家里的长辈会叫。
卢宇轩正在喝汤,听到南江的话,差点将嘴里的汤给喷了出来,他一边咳嗽一边说:“这……这不好吧。”
南江笑了一下,本来就只是逗逗他而已,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反应,她说:“那就叫我南江好了。”
吴年离餐坐上放的纸巾比较近,她抽出两张纸递给略显狼狈的卢宇轩说:“给你擦擦嘴。”
卢宇轩接过纸巾,愣神地盯着手上的纸巾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擦着嘴角的汤渍。南江看了看卢宇轩,又看了看吴年,心里有个隐隐的想法,她收敛起笑容,专心吃着饭。
吃完饭,吴年自告奋勇去洗碗。徐享见碗筷比较多,就提议要帮她,一个洗碗,一个清碗,速度也比较快。
吴年在洗碗池旁,因为吃饱喝足,洗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哼起小曲儿来。这曲调从来没有听过,徐享觉得挺特别,也挺好听,便问她,“这曲,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还挺好听。”
被徐享这么一问,吴年便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曲子的来历,就好像脑子里自然而然有这么一个东西的存在。她说:“不知道,好像是刻在脑子里似的。”
“你以前学的,或者,这是你家乡的曲子?听起来,不像是汉族的曲子,像是少数名族独有的曲调。”
少数名族有学山羊叫的,有学泉水叮咚声的,吴年哼的这个,好像也是从某种自然界中的声音演变而来,至于是什么,一时半会也猜不到。
“原来我还是个少数名族?”吴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很多树,很多鸟,那是一个鸟语花香,与现代都市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吧嗒”一声,手上的瓷碗掉在地上摔碎了。
吴年捂着脑袋,觉得有东西往脑袋里捅似的,脑袋几乎要裂开了。
吴年脚下一软,差点倒在地上,被徐享抱在了怀中。
徐享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头疼,好像要裂开了。”她捂住脑袋,破碎的残片在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
轻缓的曲调,伴随着百鸟的鸣叫,忽近忽远,忽明忽暗在她耳边响起,她嘤咛一声,紧绷的大脑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她缓缓地闭上双眼,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