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语句在这山间飘荡,方祈刚用了很慢的声调,在娓娓述说。
“爷爷,小时候你常常对我说,要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自己做的事情,无论对错,都不能后悔,一定要积极面对。一个有责任感的人,不是停留在口头上的空话连篇,也不是留藏在心里的沉默,而是在实际行动上的诚恳。一个诚实的人,不是说没有说过谎话,而是他必须明白自己的心,知道他说谎的后果,是不是会伤害别人,是不是会让自己背上心里负担,或者让别人产生误会。”
“我这样,算不算是已经在伤害别人?为什么我一直心里都有负担。我害怕芝兰伤心,我也害怕伤害无辜的画茈,我把一个无辜的人牵扯到了这样的一个漩涡里,我用她的善良来完成我自己罪恶的目的。我欺骗了所有的人,我也有可能毁了一个女人还没开始的人生。我用我自己最痛恨的封建残留婚姻之锁来逼迫一个女人为我去面对她不需要面对的一切,我当初所有的勇气好像都消失弥尽,我记不得那时候是怎样的振振有词,说自己不愿意再套上这样的迷信枷锁,不愿意任凭谁来决定我自己未来的选择。”
“我到底还是做错了,是吗?我的心还是自私的,我还是站在了自己的角度,去看整件的事情。一样的无可厚非,一样的振振有词。”
方祈刚从怀里拿出了一块亮晶晶的东西,那块佩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今天母亲将它交还给我,我要带着它,去完成我的终身大事,完成爷爷你一直留下的,未完的心愿。”
方祈刚将鸳鸯佩拿在了手上,对着墓碑叩拜了三下。
“爷爷,请不要怪我的私心,为了芝兰,我必须这么做。我的心已经找到了归宿,我愿意,为了保留心中的美好,去完成,那些保全它的,所有事情。”他又俯身,叩拜了一下。
方祈刚拿起手上的小铲子,在墓前的泥地上,挖了个小洞,将鸳鸯佩,埋下。等他填完了小洞,将地面弄平后,他站起身。
他瞬时站直了身子,眼神惊讶。他终于看到了,背后静静站着的,画茈。
他有一瞬间的慌张,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小铲子。
“你……来了?”
他站着不动,眼睛一直看着向他靠近的画茈。画茈走到他面前,用着冷冷的眼神,看着他紧握住小铲子的手。
今天他没有穿白衣西裤,他穿上了长长的褥衫。灰白的颜色,有些暗淡。
“我来了好久了,一直在你身后,不想惊扰你。”画茈伸手拿过他的小铲子,握在手上,一边手轻轻地勾着那些残留的泥土。
“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画茈放下小铲子,跪在了方家老太爷面前,叩拜了三下。微风将她的发丝吹到了脸边,划着她细嫩的脸,有些轻抚地,像是慢慢地触摸。那些痒痒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发抖,发疯。
“方老太爷,我是画茈。杜家的杜画茈。杜茂生,是我爷爷。今天,您的孙儿就要到杜家下聘了,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就会成亲,然后,方家和杜家‘同延同嗣,同根同命’的承诺,就要实现了。”
画茈站起来,将脖劲上的鸳鸯佩拿下,摆在了方家老太爷的墓前。
“这块鸳鸯佩,寄托了两位老人家的美好愿望,这一点,画茈从小就知道。如今,它就要完成它的使命,我看到方家少爷已经将它埋下,在此长眠陪伴您。”画茈对着墓碑叩拜三下,“如今,我的这块鸯佩,也要让它去陪伴当年视它如珍宝的我的爷爷,让他也知道,这件事,是多么地,不容易啊。”
画茈站起身,拿起小铲子和鸳鸯佩,走到自家老太爷的墓前,在泥地上,挖出小洞,将佩埋下,填平。
轻轻地风,吹着茂密的树林,像是演奏着一曲,哀思的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