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古没想到,白云飞的试探如此的明目张胆,只见他扯着脖子冲着楼上喊:“臭小子,你在不在上面?在上面的话能不能出个声儿?别再装神弄鬼了。”
潘古也有样学样,跟着向楼上喊:“阿杰,别闹了,你快下来吧,我和你师父在楼下等你。”
喊完之后,两个人屏息等待,然而整个楼里除了他们的回音,便再无其他声音。
潘古等不下去了,对白云飞说:“不行,咱们还是上去吧。”
潘古说完作势就要往上走,却再次被白云飞拉住,并用一支手指堵住了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
楼上传来嘎吱一声,是门的合页旋转发声的声音。
潘古与白云飞对视,示意她自己要向楼上喊,白云飞点了点的头,于是就听潘古喊道:“阿杰,是你吗?”
没有人回应他,但楼上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哒,是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那个声音,急促又清脆,木质地板也因为那个声音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潘古非常确定的对白云飞说:“上面有人!”
白云飞却突然眼神冷冽冷笑着说:“这么晚了,恐怕不是人吧”。
“那我们还上不上去?”
“上。”
白云飞当先登上了楼梯,楼梯年久失修,一踩上去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时楼上的脚步声也突然加快,哒哒嗒嗒的一阵急促的跑动,然后又是哐当一声关门,再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白云飞坐在手术室的门外焦急的等待着,这时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一个女护士走了出来。她抱着病历夹子,扯脖子喊:“谁是付言杰的家属?”
白云飞站起来回道:“我是,我就是。”
女护士没好眼色看着白云飞,语气也冷冷的道:“付言杰现在的情况很危险,需要家属签字,你是付言杰的什么人?”
白云飞道:“我是他师父”。
女护士一愣,问道:“师父?做什么的师父?”
白云飞解释道:“学艺的师父”。
女护士很意外,上下打量了白云飞好几眼,才半是狐疑半是不可思议的说:“这年头还有人拜师啊。除了你,她的父母亲人,可还有谁来了?”
白云飞左右四顾,然后摇头说:“好像就我一个人来了。”
女护士一听这话,顿时提高了声调道:“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一个亲人都没来?你这个做师父的又是怎么当的?为什么不通知他的亲人?”
“我……”
白云飞无言以对。
女护士随即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来不及了,就你签吧。你可看好了啊,手术有风险。签了字了,就等于你知道了这件事,手术过程中如果出现什么问题,我们医院可概不负责啊!”
“好,我知道了!”
白云飞接过本夹和笔,也没仔细看上面的内容,只想把字快点签好,只是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签字的地方,于是问护士:“我应该签在哪里?”
女护士指了指最下面说道:“就这里,快点”。
白云飞签完,护士一把抢过本夹,然后拿着本子进了手术室。
白云飞却愣愣的站在那里没有动,此时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视线漫无目的转动。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想不明白不对在哪里。
白云飞伸手捂着额头,自己问自己道:“阿杰要做手术,我怎么不记得他要做什么手术?”
这时,几个男医生推着病床挤了过来,一边小心的呵护着病床上的病人,一边让挡着去路的家属们让开道路。
“让开让开,别在这里挡着路。”
白云飞还在神游,而医生推着的病床已经快要撞到她了。这时候,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拉住白云飞的胳膊,将她整个人代离原地。
白云飞没有被病床撞倒,反而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抬起头,发现抱住她的正是自己的丈夫冥南。
白云飞既惊讶又意外,不可思议的看着冥南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冥南温柔点了白云飞的额头一下说:“云飞,你又发什么呆啊?你知道自己刚才差点被撞到吗?我知道你担心阿杰,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只能静心等待,你要相信这里的医生会救活阿杰的,听话,和我到这边坐会儿,你啊,不要再自责了好吗?”
白云飞看着冥南,看着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眼眶忽然湿润了,下一刻她连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让窝在眼眶里的泪水流下来。
冥南看到白云飞的样子很是担忧,问道:“云飞,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云飞,你别哭啊,你是不是不舒服?相信我,阿杰会没事的!”
白云飞摇头,声音淡淡的说:“没事,我没有不舒服。也不担心阿杰,我只是因为好久没有见过你这张脸,所以有些激动罢了”。
冥南有些懵,不明所以。
“云飞,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白云飞苦笑着摇头,半仰着脸吞下眼中的思念,同时对冥南说:“对,是胡话,你不用明白。”
冥南被白云飞弄糊涂了。不过,他只以为白云飞是伤心过度。于是小心翼翼的扶着白云飞往休息区走去。
白云飞没有再说话,而是反手拽住了冥南的手臂。他的手臂还是那么坚硬,可是却透着烫人的温度。
白云飞将脸贴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路上,她都紧紧的拽着身边的男人,似乎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冥南不理解白云飞的举动,担忧的问:“云飞,你到底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啊。你要相信医生,相信现在的医疗水平,阿杰一定会没事的。”
冥南一只手抓住白云飞的双手,另一只手拦住她的后腰。两个人一同坐在了椅子上。白云飞一直侧着头看着冥南,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生怕他消失不见。冥南揉搓着白云飞的双手。
“云飞,你看你手这么凉。都是有孩子的人了,竟然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冥南一边说着,一边把白云飞的手拽了过来塞入了自己的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白云飞冰冷的手。
白云飞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脏发出强而有力的咚咚响声。
这时咕噜噜,咕噜噜的水声传来。白云飞皱了皱眉头,抬头问冥南。
“冥南,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啊?”
冥南一愣然后摇了摇头道:“什么奇怪的声音?这里人这么多,声音喧杂,我只觉得很吵,我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这时,之前那个女护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声音里的焦急显得更重。
“付言杰的家属,付言杰的家属在哪儿呢?”
白云飞和冥南马上跑过去,女护士见到两人后,马上又扯着脖子对他们喊。
“付言杰手术过程中大出血,现在急需b型血,但是血库里b型血不足,你们两个谁是b型血?”
冥南快速看向白云飞说道:“云飞,我记得你就是b型血”,然后转向女护士,对她喊道:“护士,我妻子就是b型血。”
女护士看向白云飞,催促着说:“那你快跟我来。”
冥南推了白云飞一把,道:“快去,救阿杰要紧!”
白云飞回头深深看着冥南,轻轻的对他说:“冥南,能再见到你真好!”
冥南向白云飞挥了挥手。
“快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白云飞再次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后就跟着护士进入了采血室。
采血室里面除了刚刚进来的那个女护士,还有四位医生,以及一个献血者。
献血者背对着白云飞躺在病床上。白云飞从他的衣着和身材判断出那个人是个男人。
软白的管子连着粗壮的针头,扎在那位献血者的胳膊上。深红色的血液沿着针头和管子流到了另一边的塑封袋里。
塑封袋很大,里面的血浆早已超过正常成年人八成的血量。
白云飞看了一眼便不予理会,转身走到另一边的病床旁坐下。
女护士催促着:“快点躺好”。
白云飞却不为所动,反而是抬起头,对着那个女护士挑起了嘴角。
女护士有些恼怒道:“你怎么回事啊?快点躺好,那边手术急需血浆呢,你再这么耽搁下去,付言杰就要活不成了”。
说着,女护士恼羞成怒,的将手里的蓝色本子啪的一声摔在了旁边的不锈钢台面上。
四位医生发现这边的情况,一同走了过来,全都围在了白云飞身边。
一位医生劝白云飞说:“你还是快点躺下吧,让我们把血抽了,要不然付言杰没有血换真的会死掉的”。
又一个医生连忙附和道:“对呀对呀,你要先顾全他呀,如果你怕疼,我们可以给你先打点麻药”。
第三个医生马上插言道:“这位病人家属,你还是快点躺下吧”。
最后一位医生开始晓之以情:“再不抽血,付言杰真的会死的,他可是你的徒弟啊。你难道不关心他的死活吗?”
可白云飞却突然低低的笑出了声,她缓缓的抬起头,淡紫色的眼眸里闪着令人恐惧的寒光。
“不抽血阿杰就会死?恐怕抽了血我会死才对吧。妖孽,该你现行了!”
说着,白云飞突然双手结印。
女护士惊恐大叫:“你要做什么?”
白云飞冷笑并没有理会她,反而术咒脱口而出:“请告十方,上禀神佛,降天火收邪魔。”
一条火龙突然从白云飞双掌之中飞射而出,带着浩瀚的威压向五位医护人员扑去,瞬间被火笼烘烤的五个医护人员发出痛苦的嚎叫,脸孔扭曲。
白云飞双眸一冷,喝道:“灭!”
神龙发出一声威喝,火势猛然加剧,那五个医护人员及女护士当先被烤成虚无。
然后整个空间,也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木质地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采血室的墙壁开始一片一片的剥落,片刻的功夫整个采血室就像是倒塌的积木城堡,碎成了零落的一滩。
房屋倒塌之后,才是那些站在手术室外的人,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破碎。
白云飞的目光一直停驻在冥南的身上。但此时她的眼里却无悲也无喜,一直神情淡然的处变不惊的看着他,直到他开始破碎,直到他破碎的再无踪影。
褪去了医院的鲜活表皮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漆黑不见五指的废弃老楼。
白云飞随手一划,散发着幽蓝光晕的道符便漂浮在半空,照亮了眼前的一切。她站在楼梯口,缓缓走向冗长的楼道深处。
楼道两边都是房间,木门上的白漆早就斑驳的不成模样,门板木料也已经腐朽,纵横交错的裂痕镌刻着时间的记忆。
地面的积尘很厚,深褐色的地板都就被掩盖不见了踪影,直到白云飞走过,积尘被鞋底带起,才堪堪见到了地板本来的面目。
墙是蓝白色的,不过白色的部分已经被黄褐色的水渍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了,至于蓝色的部分也已经龟裂成一块块指甲大小的碎片。
整个楼道到处都充斥着腐朽潮湿的气息,显然这里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发现那不是真的,为什么骗不了你?”
诡异尖利的刺耳声音回荡在楼道的每个角落,白云飞根本无法分辨它来自于哪里。她不理会那个声音,仍然缓步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推开路过的每一扇木门。
木门的后面大都是一样的景致,规格相似的狭小空间,以及一张锈迹斑斑的铁床和一些废弃的医院物品。
诡异尖利的声音一直在回荡,一直在咆哮,在问白云飞为什么骗不过她。
白云飞发现,楼道似乎有了生命,地上的每一块地板,都在滚动,似乎要将她吞噬。
白云飞眼中紫光闪现,眉头微微皱起,加快了行进速度和推开木门的速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回答我,你快点回答我,否则我就杀了你。”
那声音彻底癫狂了,不仅地面,连带着墙壁都在扭曲变形,每一扇木门也都呼啦呼啦的开合著。
白云飞脸色冷凝,手掌一翻弹出一张灵符。道符去势如风,一瞬间刮开了所有前面尚未被推开的木门。
白云飞快速飞掠向前。一边躲避着扭曲的墙壁和翻滚的地板,一边用视线扫过每一间打开房门的房间。终于在走廊尽头,她看到了一间不一样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