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离开后,原本睡得沉沉的人蓦地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冷白的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地上,可以清楚看见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尘埃,那盆小小的蓝绣球支撑着为数不多的叶子沐浴着天地之光,细嫩的茎上隐隐冒出绿色的芽,渺小又顽强。
他就这样呆呆地看了许久,眼中浮现出那个人的模样,就像泡沫,美好而易碎,终是虚幻一片。可他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喃喃细语:不是的,这个人很好,你也不会失去这个人。
眼皮子愈来愈沉,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枕着月光而眠。
过几天就是女帝为东延使者举办的酒宴。皇宫里灯火通明,穿着得体秀丽的宫女姿态盈盈地端着上好佳肴鱼贯而入到殿内,排着整齐的队列,在时慕的点头示意下分成两组,脸上是标准化的微笑,动作正确而优雅地摆着一道道美味佳肴。
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一丝错误。
当傍晚的烟花轰然绽开,各位达官显贵们一一落座,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各自寒暄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女帝陛下,感谢您的热心款待,臣代表东延敬您一杯。”高琛站起身,背脊挺直,手中握着一杯酒,一饮而尽。
时慕也跟他客气了一下,小酌一口。
宴席上欢声笑语,歌舞升平,茶染和萧子堂刚好坐在斜对面,好巧不巧,高琛坐在萧子堂旁边——也就是茶染对面的那个位置。
“顾将军,这些日子感谢你的热心招待,在下也敬你一杯。”高琛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遥遥举起一杯,桂花佳酿在价值不菲的金杯中荡漾。
“你开心就好。”相比之下,茶染就敷衍很多。
萧子堂面无表情,只是偶尔会看着高琛,四周的人也都与高琛相谈甚欢。
高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对他笑一下,然后问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萧子堂。”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了,尽管真的很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
高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原来是萧公子,我知道你,经常听别人说起。”
至于这个“别人”说什么,再明白不过了。
连他自己都听到了,何况这个人。
萧子堂微抿唇,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
高琛与萧子堂闲聊了几句,萧子堂对他爱搭不理,于是高琛就又开始与茶染扯话题。
“顾将军,在下觉得这道佛跳墙不错,你觉得如何?”
“还行。”
“顾将军,快尝尝这道龙井竹荪,如何?”
“尚可。”
“顾将军,这金丝酥雀着实美味!你们兰伶的御厨可真个个是能人!”
“谬赞。”
“顾将军……”
高琛还没说完,一旁的大臣已经笑了起来:“瞧这两位孩子感情多好。”
“可不是嘛,说不定以后还有缘分。”另一位大臣附和。
高琛笑一声,放下玉筷,站起来向时慕行了个礼,高声道:“其实在下此次前来,也代表东延友好交往,特奉父皇的命令前来和亲。”
茶染眼皮子一跳,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臣恳请陛下,赐婚与臣和顾将军,臣愿意入赘兰伶,且向兰伶陪嫁金丝十万匹,云纱雾五万匹,白瓷一百件,夜明珠十颗。”高琛说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哈哈哈哈,不愧是东延的二皇子,可真是财大气粗!”
茶染还没答话,刚刚那位起哄的大臣已经开怀大笑。
“是啊陛下,臣以为此事妥帖。”
茶染:妥个peach!不妥不妥!
“陛下,臣附议,此事一来可以保持兰伶与东延的友谊,二来既然二皇子愿意入赘,也是诚意十足,想必与顾将军也会是美事一桩,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茶染:不,不可以,我拒绝。
“陛下,臣也觉得如此甚好,顾将军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二皇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茶染:这位大臣,我有婚约的。
“陛下……”
“好了好了,此事还是要以顾将军的意见为准。”时慕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