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安家大小姐和丫鬟久久僵在走廊边。
安荟没再吩咐静红去敲门,而是面朝舞姬,貌似在欣赏。
安荟这一行,便是散播一个意思,她对吕少堡主有意思,有肖想的尽早收收!
这情形,引得楼下喝醉的没喝醉的公子哥们一通遐想。
大将军和娟城白家商户之女,虽不说是英姿飒爽的翘楚,理应颇有英气又显睿智,但这位大小姐,容貌可嘉是不错,离秀外慧中到有些偏差,就是这一点偏差,这感觉,好像她弯一弯嘴角都是为了——为了——钱!
弯一弯嘴角—钱。
嘴角弯一弯——钱。
就连安荟手腕上常年戴着的是那条开过光的……红丝串银币。
但这也不妨碍楼下众人的喝彩。到底是守城将军的女儿,又营商有道。别于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在酒鬼们的眼中,还是别有一番风情。
瘫在椅子上:“安家小姐,真是女……中……诸葛!”
举杯邀美人:“闻名不如见面,小姐的风姿绰约,倾倒我辈!”
窃窃私语中:
“小姐,来此应该是来找安家公子,怎么被拒之门外了……”
“也是,安府就这一位相貌堂堂公子,安将军也是怪疼他弟这独苗苗……”
门内,吕有骸大步向前,径直越过赵家公子,似要去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搞得赵家公子莫名其妙地跟上去。
先不管她是什么安家安二小姐,怎么着也是城卫堡的大恩人,帮着家里解决了一大恩怨情仇。
怪心疼的,禾一妹妹非要等到柳公子,才同意开迎亲席,光明正大的将她迎回城卫堡。
怪吓人的,文浩大爷千叮咛万嘱咐要重金报酬,一定要答谢恩公!
怪麻烦的,怎么让安家二小姐去参席呢?
安来不禁蹙眉,却仿若在闲庭,信步行至桌边坐下。
一把放下鱼瓶,钰莹也跟着喝起了茶。
钰莹心中想:妖孽姐姐,使的秘术好生奇异?!没听过…好像比安伯伯教的还厉害。
锦鱼直直地立出水面,最后一次以安来口吻道:从此刻起,劳烦姑娘担下安来,锦有礼了。
安来蓦然:好鱼,装晕!为了让本少庄主露馅。早在淮安亭时就知晓,一旦锦有状况,本少庄主便会迷了心智。没冤枉错鱼吧!
锦鱼淡然处之:锦必须是锦!
锦的打算,原不想让安来认堂哥,但转念一想,锦要是落实了安来的身份,锦不就轻松多了!便趁机多晕了一会。
吕少堡主出去后,房内一片死寂,瓶里的锦鱼也停下悠唐。另外站着的两位公子,既不说话,也不移动。
白夜在一旁,呆呆地站着:姣湘妖孽不是被屑老道长除了……?
安跃心中则五味杂陈:安二堂妹?装男子,逛花楼,养怪鱼,柳公子,胁白夜,闯房门,女妖孽……
得出了平生的首个反论:与一般女子有二!
这般行径,也难怪安堂姐不容,是该要瞒着安大伯?还是……
莫非,多年来,她一直过着这样偷偷摸摸,遮遮掩掩,荒荒唐唐的日子???
安跃走到安来的对面,缓缓轻言:“二……二堂妹,大伯的禁令和守卫,果真囚了你十来年?虽与一般牢狱无二,却是没有恶意……”
安来回神望向他,云淡风轻,声音刚柔并济,流畅欲言:“跃堂哥!怎知其中原委,百般无奈,千般苦楚,万般折磨。”
木已成舟,事成定局?笑话!只要本少庄主一息尚存,就是她为难别人!
唯一的意外便是安来,竟到至今还拖着……
当初,弧城遇险之时,本以为就此斩杀这一劫,逢凶为祥,怎想对方死不放弃,定要斗个胜负出来!?
最后,她被一剑坠涯而亡。
柳千缠的尸骨涂在崖壁上,哪里挂有一支脚,这里怀着一支手,上层振出一颗眼珠子,下层淋着血……
好在天庄密令未放在身上,那伙人也绝捞不到好处。
接着道:“跃堂哥,一天到晚,赋闲在家,偶尔摊上点事,有助提神醒脑,还能活血化瘀!”
安跃单看着堂妹,不搭话:又不是青口獠牙,凶神恶煞,与妖孽有何相关。那安大伯…
“唉,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给我借个道。”
“非也,二…堂妹现居何处?”
“碑口街,三十六号。”
“那是猪圈!”
“哦,记差了,临安大街,划一客栈。”前面是胡说,这划一客栈可是刚从酒鬼口中听来!
“正在维修,是安家客栈!?二堂妹,不是实话,可叫安堂姐进来。”安跃显出堂哥威武。
“好说,临华西街,绒尔老宅。”心中讶异,这是有多少波人知道来着?
“吕少堡主那边你去—”
安来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住
“安堂弟,这位仁兄竟使堂弟去做什么!”
此话一出,语气嘹亮,不失温和,字里行间半黑半白。竟使二字跃然闯入,似问非问。
常年营商称呼仁兄,也是格外动人。
不久前吕有骸出于礼貌带着安荟在走道上聊了一圈,想着她姑娘家家的应该不一会就走了。
两家先前就多有来往,吕少堡主自然而然当安荟是儿时玩伴,长大后就不再亲近,和安跃是不能比。安荟亲昵地一口一个有骸,吕少堡主不知不觉作妖式地映衬了一句:那个……跃,在和白家公子饮酒。
吕少堡坦然自若,安荟这才知晓安堂弟也在,想到楼下这群人不会以为她是来找堂弟的吧?
安荟脸色白了一道:来酒楼不看堂弟,二叔会怎么想?先会“情郎”,传出去名声就不那么好了!
“有骸,安堂弟可还在房间里头……”
说着正巧走到了门前,镜红一听安…眼睛便来了神,主动推门。
“安……别…进去。”
吕有骸还未咬清后面两字,安荟便跨了进去!
安来敏感的神经迅速站起,回想起那句话:可别搅了本大小姐这避世多年,天仙一样的乖妹妹。
重点是乖妹妹,这三字利口捷给。
更感一震:吕少堡主,连个人都诓不住?
安荟则是看到了更有意思的事:钰莹和安跃会在一块?
打从一开始最靠近门口的公子,白夜妥妥地被安大小姐无视了。
“安堂弟,莹儿,怎么都在这?”
三人皆是一惊,幽怨地瞟了一眼嘴角上扬迈进门的那位……
对方浑然不觉,甚至心旷神怡,楼下的舞姬换成了娥眉伊人!曲掌柜真是太会办事了!
安大小姐也是曲掌柜请上楼的。
“楼下歌舞分外精彩!”
安来、钰莹、安跃、:“……”
白夜:“……”
安跃站挺了身子,声音清朗紧劲,绝而不茹,:
“安堂姐,今日有骸宴请,堂弟自然是与一般赴宴人无二。”
诚如。
钰莹一身男子打扮,巴着桌子,逗着锦鱼,漫不经心,语气平平,:“安荟大姐……姐,好。”
问好。
安荟习以为常:“那这位仁兄,是……”
刚刚是他在说话?
安来声音低沉,压着压着就如同于死物讲话:“安大小姐,久…久仰。”
“既然如此,不如将脸幻下,一睹佳容?”
此言一出,吕有骸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安跃的身旁。
安来的心一松,辛亏不是直奔我而来!只要他在旁不帮衬,一切都还能……
“这些都是本少堡的朋友!”
安来:……去…去跳窗去。
吕有骸的此话,不是解释,而是袒护,生怕安荟会对恩人不利。
在安荟听开了,意思是:行了,行了,我知道她是女的。
安来浅淡抿嘴,如空谷幽兰,稍露女子气度,道:“安小姐,果真是好眼色,不过,这面下丑陋不堪,怕是要让小姐失望了。”
“这位小姐,如何称呼?可认识一位俊雅不凡的柳公子?那可是城卫堡的恩人。说来也怪,大好的娟城人不当,竟冒充外地人,他是怎么想的。”
安荟素来对话里行间不正视她的普通人抱有敌意,你有什么权利不!顺!
“不错,本小姐自然认识,正是来此告知消息。”
安来微微挥动衣袖,在房内随意散漫地走动,打开窗户,徐徐东风吹过湖面上闪着粼粼波光。
“哦…?何不去城卫堡,寻吕老堡主岂不更好。小姐,为何躲避前一个问题,不过称呼,真是不解!可真是来—路—不明。”
房内按兵不动的五人,心中波涛汹涌。
白夜欢欣踊跃:有点冷,姣湘妖孽出阁了!出来了!自小对这个妖言耳熟能详,今儿见到真人了!
钰莹嗔嗔不已:安荟大姐,莹儿和……和你……拼了。哼!若不是你师承娟城第一剑王似摄……
安跃静观其变:这可不是一般回事。
吕有骸焦头烂额:这扯的哪跟哪啊,本少堡是要开口,还是要说些什么呀。
镜红神醉心迷:真有安……公子,安公子,安公子啊!是安……跃公子
一群不成样,又加一声:
“快出来看,伊狂楼头牌娥眉伊人啊—娥眉伊人,真是娥眉伊人,还是娥眉伊人!都是娥眉……”房外的张冬爵张口闭口娥眉伊人。
不过过耳,无人理会。
“柳公子正是兄长。哥哥向来不喜应酬,只想撤下告示。”
安来双手搭在窗台上,整个背影对在安荟的眼前,纤细身姿,宛如窈窕蛇女。
“那柳小……姑娘,何必恋恋不舍,最能拿主意的人,可是——”
安荟拉下了颈肩上的项链,对着安来默念,项链却毫无反应。
“你竟不会一丝密术!柳姑娘可真是位奇女子,这幻脸……”
钰莹立即搭话:“是莹儿,莹儿这也有一个。”
安荟回过身去:“莹儿,是有?”
“嗯嗯”
“嗯—?!抢……知道怎么用嘛?”安荟语气轻佻,满满不懈。
“戴上!同时按下耳!”
字正腔圆,钰莹一边演示一边张口便来。一说完,自己就感觉很不对劲!又是这样!长年如此,她已成习惯性。安荟大姐想干什么,不会对妖孽姐姐不……不好吧。
安来这边早就不淡定了,想要立刻跳下湖去:莹儿!!!
你的玄位,也是我的玄位!
她故意激你……安来洞悉,这安家大小姐,是位武学高手,瑰宝密法断不能再用。还是跳湖吧!安来,真跳!
冷风悦耳,安来刹时心平气和。
“柳冤头,走不走。”
冷冽的声音,富有一种特殊的诱惑力。慢慢从风中包围过来,耳畔中传来他的声音,不是很高,却带着说不尽的悦耳。
丹唇微启,眉开眼笑:“诸位,告辞!”
随即纵身一跃,头上白簪划落,长发飞散,唯美动人。
林权梧温柔地揽过柳千缠的细腰,她,可真瘦。下坠时,感觉就是一层骨头。
抱着她,不像是能救她,仿佛随时随地都可以自己飘走,顿感怅然若失,唯独一双眼睛深邃坚韧……
安来的面颊贴紧他的胸膛,略有起伏的心跳誓要他稳健的气息同频,仿佛能让人将天庄密令托与。
安来雀跃,林大…大善人的衣裳料子可真是柔和而缭绕白肤。
当楼下传来一声沉闷的落水声,莹儿率先赶到了窗边。
“不,妖孽姐姐!莹儿错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哭声如雷贯耳,痛哭流涕。
所有人都赶到了窗边……
“喂,楼上的姑娘,只不过是夜壶掉了!夜壶掉了,本公子不是故意的!”
“什么!这可是曲掌柜的千金夜壶,价值不菲,敢走,要你赔……!”
……
安跃劝慰:“莹儿,她是被人带走了,而已,是个男子无二,但不一般。”
钰莹抱着鱼瓶便奔出曲寐客栈。
吕有骸闷闷不乐,手肘随意地搭上了安跃的肩膀。
白夜:“真……真的敢往下跳!”
安荟笑眯眯:“这就逃了!肯定有鬼,本大小姐还没出手!此女冒名顶替,行径可疑。有骸,安荟姐去给你追来,镜红!镜红!走。”
这姑娘不过是雕虫小技,满舌生花,莹儿这丫头片子真是什么人都敢结交。还带到这里来,莹儿这样,骗子真的好像不够用。还要本大小姐出马解决……
知情人,更是不好说什么……
安跃明白:任她去罢,反正也追不上了。
娟城多处突起心念:临华西街,绒尔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