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尔树下,热热闹闹地聚集着少男少女。
气岔的钰莹在一旁喋喋不休,手上还挥舞着安来的白玉簪。她就愤愤不平了,外头的人,她挡是能挡住,怎么家里头还有!千防万防,果然是家里的手伸得最长!
云霓双眼炯炯有神,偶尔还推波助澜,之前的种种一扫而光:玖哥哥是管不上我了。
余瑶、敏竹、沈涵、沈十三四人还是很淡定,想法也出奇地一致:有树上那位在,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果然,眨眼间,树上便没了人影,钰莹只歇了口气,树枝上便只余那轻微翻飞的叶片揭示着之前有人呆过。两人凭空消失,连带着还有钰莹手上的白玉簪子。
沈涵瞪大了眼,颤了许久,严峻的脸上染满了意外:主…主子!
他彻底信了,主子完全有把握单挑那一伙旭人!开始的几番周旋,怕是为了找到旭人更多的破绽……旭人都为死士。
“噗嗤”那两大篮子的早膳都掉了一地。沈十三在心里大喊救命,不忍面对:要不要去当铺,把剑当了买药,买药…
他不敢不认,主子绝对因他,负了伤,旭人那一剑凌空而来,比主子慢得多,是他把主子的脚给送……
云霓仿佛知道了一个莫大的秘密。肆哥哥带着霓儿时,都没做到,闪一下就空了,不,是闪都没闪一下!这个玖哥哥,是什么样的?霓儿送这么多的奇珍殊玩,都没讨得过好。这时她才意识到,玖哥哥不是看上去那般平常……
那张普通的面孔下到底还藏着什么?
余瑶依旧站得挺直,和一旁的敏竹成了最为平静的两个人。
“余瑶,一起—将这两人绑了!”钰莹恶狠狠地道。
“是!”
……
顾盼闲居
女子的胳膊肘倚在书架上,轻挑娥眉,媚眼带笑,甚是轻佻:“沐哥哥,你还真会绾发?”
现今的安来不同往日而语,对着沐流澈,总是有种开天辟地的不用知羞耻。无论神情,还是腔调上,真是不可思议般出神入化,自有一番妩媚风流,但在她身上又显得自然而然、正经得很。
“尚可,姑且一试。”沐流澈有条不紊,只不过还真没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这样动起手来。
“给我簪子,你不饿吗?”安来可不愿让他饿着,饿坏了她心绞痛,回想起来,他的脸常年不见光,白是白,白得不对劲啊,红润光泽起来绝对是好容色。
沐流澈无动于衷,居所内并无梳妆台,不动声色地走近她的身后,大手一笼抬起了她的三千青丝,右手上还拿着白玉簪子,一手绾青丝,多有不便。干脆用嘴咬住着这白玉的发簪,红唇白玉,甚是妖娆美观。
白玉的冰凉触感几乎是要穿透沐流澈的双唇,他抿紧了嘴,面颊也给拱了起来,誓要将这冷物灌满真气。心道:这,还能戴在头上?还是木制的好。
沐流澈的表情很是夸张,像是将一冰山压在安来身上,很不应该。但是双手已经好不容易给收拾上了
安来浅浅一笑,便踏实地倚享其成,男子的一举一动,漫天地由发尾而上……要命。
顾盼闲居内这一幕,暖味妖冶。可惜,该看到的人看不到。
沐流澈利落的绾上去后,倾身将白玉稳稳当当地往青丝中一送,柔顺起来,像隐而不发的布衣青客。
女子的三千青丝簇成一束,沾上了点男子作风,傲然竭力,睨视苍穹。
“该走了。”沐流澈很满意地看着说着。安来感觉也不错,就是松垮了点。
此时,一盘点心进入安来的视线,不由得食指大动。快速地掠过去,一口一个地塞进嘴里。
沐流澈:“!”
飞速的甩开了安来手中的馊食:“过夜了,不许吃。”
“能吃。”听者不以为然,随手又掂起了一个。
“这几天,夜里焖,没有异味?”沐流澈将信将疑地也拿起了一个,轻轻地一小口咬下——
“放下,吐……”就差长毛了。沐流澈瞥那盘糕点一眼,目光慎人。
安来满足地最后一口咽下,便被某人拽了出去。
“妖孽姐姐!快来,敏竹姐做的鱼香肉丝要没了!”
远远地便看到了沐流澈,安来一前,一后地走着,互不搭理。前者沐流澈身上寒意加急,脚步稳健。
后者安来一手折在胸前,一手撵起头,思前想后,脑瓜子重。浑然不知,哪里让沐哥哥发了脾性,头发,摇摇头,天气?或许吧。我笑了,摇摇头。
安来理了理,他将我拉了出来,我平淡无奇地说了句:我还要再来一个……
两人搭在一起,身着白衣,也就钰莹感觉到沐流澈身后,自有灵光闪耀,其实是沐流澈特殊的白面料子,两人相隔甚远,安来在他身后若隐若现。
众人没心没肺地在绒尔树下用起了早膳,余瑶多搬了张桌子,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了个照面。各自为域,不问出处。
缪师堂的二位吃的是一间食肆里的早膳,诚然,钰莹身上压根没有带钱袋,花的钱还是沈十三的,早膳也是沈十三的。要不然,沈十三也不会要当剑买药了。
辛亏钰莹被敏竹劝住,并亮出早已准备好的食盒……
沐流澈走过来,第一个字便是声如洪钟:“走。”
这下,缪师堂二位乐了,纷纷弃下碗筷:主子…子子子主动叫我们了
“沐…不许走,用过早膳后再走…也不迟。”
安来听这声响,随后居上,考虑到沐流澈是真名,及时给止住。可怕,才叫了一天不到,便要成习惯了。感觉后面的话,态度不善,强行加了三个音进去。不是来找那五样东西的吗,都在我手上,还要去哪?
末了,还来了句:“沈…家这二位都没动筷子,你不能坷待下属啊。”
缪师堂二位顿感被泼了冷水,心中大叫:“用过了!只不过没用完,都饱,饱了。”但面上不反驳,主子女人说的话,还是……默认为好。
钰莹殷勤地拉着安来坐了下来,敏感如她,眼前站着这人不坐下,妖孽姐姐是不能好好吃饭了。
反倒是敏竹先开了口:“……林公子,家常小菜,家常小菜……”
沐流澈能不知道?碗筷是当着他的面放下的,这菜明显比以往多加了分量。
“奇……林公子,坐这里。”钰莹三个字完胜,空着的正是安来对面的一个位置。
沈涵沈十三一致认同,撑死也要继续坐下去,重新拿起了碗筷:主子姓林啊,脑中又对主子了解一分。
…………………………
一座城又隔着几座城,日魄城里金斗殿内,正急的水深火热,不可开交。
沐黎第一次感到怒火中烧,压制多年的“邪魔歪火”如倾盆大雨般落在了那黑瓷碗上。那黑碗一瞬间粉碎,黏在了粒粒米饭上。
长年沉稳的他,很快地收复了心中失地。
得偿街头,所愿集市。涉及多个城池,利益相关。加上神长老竟然察觉,勃然大怒下,直接将摊子一撂,从金斗殿出发,亲自敢往娟城,连长虹帝都未曾通禀。看来是长虹帝早有所令。心道:玖弟所负,非同小可。若要论起来,世间长生唯此一人,我们顶多是那人亲一些的手下,一代一代的老去,死去。
“子黎,何故如此动怒,在你身上,也是少见。”
来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明眸皓齿,涓涓细步,头戴着别有淡紫色簪花的银簪,仔细一瞧,耳不配饰。一身淡雅紫衫,神情温柔似水。
“吟儿,吓到你了?”沐黎的眼神也跟着柔了下来,言语轻柔。
孜悦吟乃咏灵山主孜以裘之女,于六个月前嫁给了沐黎。
咏灵山,日魄城内灵气最为浓重的一座山。山主孜以裘以半个山的灵气做为嫁妆,要求日魄城的王沐黎迎娶他女儿为妃。否则,就算是中灵谴,也要散了整个山的灵气,日魄城定然动荡。这姻缘还是强行给接上的。
来来回回,就拿那山灵气威逼利诱,起初沐黎开口搪塞,他沐黎一直老成持重,为人又肃穆,说不上来那山主喜欢他什么,非要他做女婿。他对风月之事,一向秉持自重,前三殿下都已结了亲,尽管五弟也结了亲。活到现在竟成了被逼的那位。
最后,孜以裘竟公然搭起了灵忌台,沐黎只好亲自换了一身更为老里老气的黑服,带着合约,前去咏灵山劝说,听说那山主的女儿小了他六年啊。若是这爹还能强卖强卖还真没天理了……
“子黎,昨日父亲送了些吟灵花来,现已开了,不如去我房里观赏。”说着俯下身来,搭上沐流的手,含腮带笑。
沐黎忙在坐垫上挪开了一步距离,不偏不倚地躲开了。
“今日本王事物繁忙,明……晌午过后,仍要赶去得偿庙……街视察情况。不……又不能陪吟儿了,呵呵。”
“夫君,忙了六个月,还要忙?要不吟儿去请请鬼长老。”
说罢,整个人倒了下来,双手覆上了沐黎的藏在袖下的手,懒洋洋地靠在沐黎身上,像是要睡一觉才肯起开。
听她那么一说,沐黎收住了动作。同时闻到了紫花簪上淡淡的清香。
沐黎最终还是迎娶了孜悦吟,是为什么呢,刚到咏灵山,孜以裘一看就更喜欢这个女婿了,自顾自地当是来下聘,合约都没打开看,直接当成聘书。之后,什么算日子的三叔,定喜袍的姜姨,通通冒了出来……
结果一看,哪里有什么灵忌台,分明是搭好的戏台子。
还没来得及上报,谁知,长虹帝一旨下令,促成了咏灵女的婚事。
六个月了,他们还没有同过寝。
“子黎,已回来了两天,也该累了,得偿街,所愿集市也稳定不少。这些就暂且放下,可好。”
“不……如吟儿先回去稍作歇息,本……为夫过后——”
不由分说,转身站起的孜悦吟拉起沐黎的手就往里走,沐黎顿时感觉脚步虚浮,火大燥热,这不是去影黛院的方向,怎么还往金斗殿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