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来托着魂不附体的自己回到了姣湘阁,飘飘然抿嘴一笑,自嘲道:还真让莹儿丫头喊对了,自己真是位天外妖孽。
她一进门,那摆出晚膳的敏竹小丫头便喋喋不休,抱怨道:
“小姐,近来你是回来得越来越晚了。虽然这几回影秀姐都是把药放下,就回庚楼了。但是咱也不能总是避而不见。这眼看,青萍宴临了,将军指不定哪天就会来。更气人的是,外头柳公子的名声是越来越……不坏好意。”
敏竹在安来面前没了拘束,越发健谈,不回这丫头的话,她也能尽情尽性地口如悬河,敢说敢做。她摆出鱼汤,其肉质的可口鲜美,约莫是那江岸边的渔夫送来的。
“小姐,外头的风言风语,太……。”前面铺垫了一段,想说的话到了嘴边,这时她已经找不出词来了,也不想用上外头地疯言疯语。还是不要让小姐听到,反正小姐的身份没有暴露,小姐始终在她心里排第一位。她拿出米饭,摆好筷子。
敏竹想着何必要让小姐听到这些污言秽语。
的确,娟城人对柳公子的讨伐愈演愈烈。
说什么伪君子拿着一间食肆的残羹剩饭,去欺诈愉学院幼童,还真有几个小孩吃了他的东西上吐下泻。
伊狂楼的亦荷姑娘是被落井下石,担了污名。柳公子成了个两面三刀的小白脸。
据说,那张华而不实的脸是拿了死人脸上的粉墨化来的,结果千家冢年纪轻轻就病死了的白如玉小姐的墓就发现被凿开了。可是这位小姐已经病死了三十多年。各种奸淫掳掠莫须有的罪名直指这个久不露面的外地人。
更有甚者连柳人渣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了,说是祖上就德行有亏,恶贯满盈。更有替天行道的道士,去抓什么蛇、蝎、蜈蚣、壁虎、蟾蜍五种毒物,净化妖邪,说是娟城近来阴阳失调……
这面貌虽然是人,但心肠像野兽一样凶恶残暴。
流言不止,蜚语不休。一句话也许能杀死一个人。无影无踪的柳公子最后被证实为娟城人士,更是可疑。大好的娟人身份有那么见不得人。曾经以为的春光雨露化为一炳来自地狱诛杀恶鬼的利刃,将人直逼无尽深渊。
锦鱼吐了一口泡泡,松了一口鱼气,它可委实听了一整天曲折离奇的“话本”,故事的阴险狡诈不亚于它和那只臭螃蟹打斗时的激烈。瞧着那失魂落魄的小姐和不长心眼的丫头,它如同热锅里蒸鱼,安来一定知道了什么。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灵犀上……
“小姐——!快坐下,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不会是林公子—”敏竹急速飞奔,赶紧过去拉着安来到凳子上坐下。安来整个人,连衣裳上都冒着嗖嗖冷气。
“不是,没有。我追着要打他,结果,我没追上。”说是没追上,话里头却是凄切寒蝉,了无生趣。她x想:沐流澈可会在意记忆缺了一段?
“其……其实,敏竹也打不过他,所以才放心让他跟着小姐。林公子也是个有正气的人,二话不说就教训了那登徒子白少,喊破天也没处说去,说起来就高兴,那白少还是大夫人的侄子——”
“……小竹,我想沐浴。你现在就去准备,好不好。”安来病绪厌厌道,语气平平,只不过又回到了那虚弱无力的日子。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敏竹心疼地道:“那小姐先用着,小姐,要不去……泡澡吧?阁后秘密地隔一方清华温泉。”
安来眼睛一亮:“温泉,阁后!?”
“是……老太爷人工打井、建起的温泉隔室,连将军未必清楚。可是,小姐身子不好,所以才一直是药浴来着。”敏竹本打算先瞒着安来,生怕她恋上了,就不泡药浴了。现在,还是让小姐美美地泡个澡最重要了。
安来的筷子越动越快。筷子一搁,道:“走,去隔室,找清华。”
女子脱光衣服把一整天忙和累的大脑都往温泉里泡,闭上眼睛,顿觉神清气爽,全身尽情享*受舒服亲切之感,麻痹自己的六识。沐浴着华清泉,彻底肃清了寒冷,温泉水细腻柔滑,抚/摸着凝脂。
温泉泉水沸且清,微波细浪流琮琤。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正因那女子的芬芳,香艳涟漪,泉水吐艳镜光粼粼。
“小姐,你手上丝巾,绑着太久了,都成抹/布了。”
“无妨,不过是一条浅滩上的小鱼垂死挣扎地苟延残喘,罢了。不必理会。”哼,上百年的半仙器,也该好好吃一吃苦头。真当人类是好欺负的吗。
况井变成了一条乌漆麻黑的抹/布,仍然生勒死缠着安来的手腕,放声急哭:“胆大玩玩!小井就是胆大玩玩,丝主我错了。**那是最容易借真气的地方。”
可惜,它这番虚伪的言语再也传不进安来的神识之海中。解开,并不意味着解脱,而是更进一步的掌控。
入夜,安来躺在床上想道:那不正意味着,我能活过来,不是巧合,而是真的有另一个自己!若是我没死,锦鱼也恢复不了鱼身……她一字一句地理清遗言:
我本是长夜天女,没有人信。我根本不是人,也没有人信。我叫翠莲漫,所以人都信了。我是长夜将晓之时的天女,住在曙光之河的彼岸。奈何过腻了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的日子。偷偷跟着九天流星三千百年,到了这里,都怪母亲,下来之后,才发现应该孕有了你,但是你没有实体,根本无法存活……
来儿,你随了耿郎,是他的安来,你是天之骄女,让母亲骄傲。耿郎是你的父亲,初见时他如滴晶莹剔透的露珠,莲漫没留神和他好了,生下了你。
来儿,当你解开谜语时,是孽已深,是孽萌芽,是孽滔天,尽母亲最后的一丝怜悯,小心指甲上刮花的人。你是我这一辈子不可言说的罪孽。母亲应该已经魂归九天流星。这是下来的代价。
天女的女儿也不好当,莲漫把天之骄女托付给了闭缠鹃夫妇,养在深山老林中,让闭缠鹃夫妇教你习武练剑。千殊国有灵力,密术,真气,三样齐修的不在少数,走火入魔的占了多数。来儿最好不要修灵,所以就选了闭柳夫妇。耿郎,母亲看清看透不看破,你也别太较真。凭你之血,假冒的天之鱼女,伴在了耿郎的身边。若是你回来了,一定要对安老头好些。
愿你和鱼女都能安好归来。
长夜天女留
谜语解开了,安来震惊不已,这时她才惊觉,自己和那条死心塌要做鱼的**长得一模一样。一条鱼养身子,怪不得要隔三差五地躺一回。锦鱼一直在养着安来的身体,要是如此,怎么本体附身回来了,体质还是那么弱?
好吧,能活着,就不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