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宇从梦中醒过来时,梦里的情形依旧清晰地留在脑海里。他又梦游了,睡在埋着洛晓晓的草莓地里,怀里抱着洛晓晓的墓碑。
想到梦中那邪恶的怪物,侯宇心里竟然不再有丝毫的恐惧,只剩下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和怒火。他对着洛晓晓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大踏步地离开了草莓地。
这天晚饭后,侯宇对洛晨晨说:“你带我去拜访一下村长吧。既然要在村里住一段时间,迟早要和他打交道的。”
“好吧。”洛晨晨语气冷淡的答道。侯宇发现,她似乎不是太高兴。
村长家在山脚下,门前有块院坝。侯宇和洛晨晨来到村长家时,村长一家正在吃晚饭。洛晨晨领着侯宇进了村长的家门,先为两人作了介绍。村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略显矮小,看上去却十分精干。侯宇自己拉过一根凳子坐下,和村长拉起了家常。
“听晨晨说,你在村里威信很高,我还以为你是德高望重的老头子,没想到这么年轻。”侯宇开口就恭维了村长一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道理用哪儿都没错。
村长听了这话,放下筷子,故做谦虚地说道:“在你们年青人面前,我就老了哟。对了,小伙子,怎么会到我们这里住,是不是城里待烦了,换换空气啊!”
“算是吧,这里的空气可比城里好得多。不过更要紧的是想找个清净的环境写点东西。”侯宇说。
“哦!是个作家啊!你写什么东西的?”村长饶有兴致的问。
“恐怖小说!我听晨晨提起过你们这里有山魍的传说,想采集一些素材。”侯宇顺势提起了想问的话题。
“啪”正在盛饭的村长老婆把碗掉到地上,摔成了两半。侯宇注意到村长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你做事小心一点!没见到有客人在吗?”村长对着老婆吼道,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尴尬。
“回去休息了,今天都累了一天了。”洛晨晨赶紧拉起侯宇离开了村长家。
侯宇和洛晨晨回到老屋,“你急着拉我回来干吗?我想听听村长给我讲山魍的传说。”侯宇埋怨道。
“你以为他会讲吗?自己犯了大忌还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外人,不懂规矩,村长早火了。”洛晨晨说。
“大忌!我犯了什么大忌?”侯宇不解的问。
“我姐死后,村里立下一条规矩,任何人都不许提起山魍。”洛晨晨说。
“这是什么破规矩?”侯宇说。
“村长说,山魍耳朵很灵,它平时蛰伏在山林里,不轻易出来。但如果有人提起了它,就会出来做怪。”洛晨晨解释道。“姐姐下葬后,村里的人害怕惹祸上身,都避着我。只有王阿婆见我可怜,常常给我送吃的。阿婆还告诉我,姐姐确实死得蹊跷,她的尸体上布满了奇怪的抓痕,那抓痕不象是人的指甲印。”洛晨晨说到这儿,神情又变得有点惊恐。
“王阿婆,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侯宇问道。
“王阿婆已经过世了。她有一个儿子,叫关德锦,是个酒鬼。王阿婆死后,他就离开了村子,到城里打工去了。”洛晨晨说。
听了这话,侯宇心里黯然,本以为可以从王阿婆嘴里问到点什么,现在又没辙了。
第二天早晨,洛晨晨做好早餐端进堂屋,看见侯宇正拿着一个纸盒要往外走。
“你去干嘛?手里拿的什么?”洛晨晨奇怪的问。
“我出去寄部书稿给出版社。”侯宇有点慌张,匆忙地出了大门。
“书稿?有必要用那么大的纸盒来装吗,真是的。”望着侯宇匆忙出门的背影,洛晨晨嘀咕道。
洛晨晨独自吃完早饭,收拾停当后走出大门。
侯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手里空空如也,正站在姐姐的墓前,呆呆地望着墓碑。
洛晨晨走了过去。
“奇怪,这里的草莓被谁摘了?”洛晨晨看到草莓地里空着两个小坑,周围的草莓上也没有了果实。
“大概是村里馋嘴的孩子干的吧。”侯宇说。
“不可能!自从我姐葬在这里后。村里的人就再没有谁会吃这地里的草莓了。只有我偶尔采一些去外面卖了换点生活费。”洛晨晨说。
“算了,就几颗草莓,别管它了,我回去吃早饭了。”侯宇说完,就离开了地里。
吃完早饭,侯宇就走出了洛家老屋,慢慢地向村长家走去,他感觉到村长的老婆一定知道些什么。
来到村长家的院子里,他叫了几声,没有人答应。他走进院子里,看到村长家的房门紧紧关着,他就从门缝里往屋子里望去。
他刚把眼睛凑到门缝边,就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门缝里竟然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就在他惊魂未定之时,门开了,村长的老婆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侯宇。
“大嫂,我能进去坐坐吗?”侯宇问。
“男人不在,你进屋不方便。”村长的老婆硬生生地回绝了他。
“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听你聊聊山魍的故事,也许我写小说时可以用上。要不我们就坐院子里聊聊也成。”侯宇不想就此放弃。
“山魍不是故事,是邪灵!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也别老把它挂在嘴里,它听到了会出来做怪的。”村长的老婆说完,不再理会侯宇,回头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侯宇和洛晨晨在洛家老屋住了快一周了,在这段日子里,他又去找过几回村长,村长每回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避开了与他单独交谈。侯宇也试着和其他的村民聊过天,可是每当提到山魍,对方的脸色一下就会变得煞白,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等再遇到侯宇时,就惟恐避之不及了。就连洛晨晨,也不愿再和侯宇多讲山魍之事,甚至还好几次催着侯宇回城里去。
这天,侯宇一个人来到草莓地里,坐在洛晓晓墓前发呆。他远远地看见了对面的学校宿舍楼,想起自己毕业后就没再回学校看过,眼下反正无事可做,不如回学校看看。
侯宇在校园里随意走着,看着曾经十分熟悉的景物,心里不免涌起了物是人非的感慨。
“关德锦,发工资了。赶快到财务室签字。”二楼伸出一个脑袋对着楼下吼道。楼下一个正埋头扫地的中年男子应了一声,颤巍巍地往楼上走去。
关德锦!这个名字好熟。侯宇在脑子里回忆着。对了!这不是王阿婆的儿子吗!洛晨晨说王阿婆死后,他去了城里打工,没想到他打工的地方就是附近这所学校。
村长老婆半夜里醒了过来,她是被一种奇怪的响声惊醒的。那声音从门口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用尖利的爪子在挠门。她被吓坏了,伸手去推身边的男人。
身边没人!村长不见了,村长老婆的心里一下就紧了!她惊恐地看着门口,感觉到门外那东西就要破门而入。她浑身发抖,拉过被子蒙住了头,躲在里面拼命地哆嗦。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声音消失了。村长老婆这才想起,自己的男人不见了,他到底跑哪儿去了。她披上外套,战战兢兢地起身下床,一步步地走到门口,定了定神,轻轻地拉开了门栓……
一个黑影猛然撞开大门,向她扑了过来……村长老婆吓得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那一夜,好多村民都听到了村长老婆的尖叫声。当他们赶到村长家时,发现村长满身鲜血地倒在自家门口,而他的身下,压着自己的老婆。众人发现村长两口子都还有气,赶紧七手八脚地救醒了他们。
村长过了一会就清醒了,而村长老婆却已经吓得半疯了。她缩在床角,不让让任何人靠近,一旦有人靠近,她就会拼命地尖叫。直到清醒过来的村长冲上前去,狠狠地扇了她两耳光,她才停止了尖叫,抱着被子缩到床角,眼里全是惊恐,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山魍又来了!”。
安顿好老婆之后,村长就向村民们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晚上村长回家后,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他睡醒一觉后,尿憋得慌,于是起床去上茅房。
茅房在屋子后面,在茅房门口恰好可以看见院子里。村长上完茅房正要转身回屋,突然看见院子里有个黑影在那里转着圈。村长走近前仔细瞧了瞧,发现那东西看体形象一个人,可是脸上和身上却长满了长毛,它的身体矮小,但手脚却比普通人长得多。村长突然想起了一种可怕的东西——山魍!
村长被吓得脚都软了,他想缩到屋角躲起来,却碰到了搁在墙角的锄头。锄头倒地的声音惊动了那东西,它停止了转圈,回头盯着村长。村长更加清楚地看到了它的脸,那张脸除了长满长毛外,竟然和洛晨晨家那个男子长得一模一样。
它一步步地向村长逼了过来……
村长想弯腰将地上的锄头拣起来,却浑身瘫软,手脚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山魍举起了它的手,那手根本就和猛兽一样,锋利的爪子闪着阴冷的寒光,猛地挥向村长……
村长觉得头上一阵剧痛,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村长说完了,村民们一片沉默,恐惧的阴影蓦然笼罩了他们。
第二天一大早,侯宇和洛晨晨被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吵醒了。洛晨晨打开门,看见村长带着一大群村民聚集在自家门前。
“出了什么事?”洛晨晨不解地问。
村长清了清嗓子,说道:“晨晨,我们也是不得已,如果你一个人回老屋住,我们不但欢迎,还会照顾你,但是你不该带外人来住。”
洛晨晨听得云里雾里,说道:“村长,到底有什么事你直说好不好。”
村长顿了顿,继续说道:“村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但外人就不知道了。你带来的那个男人整天在村子里打听山魍的事,现在惹出祸事来了!”
“我惹出了什么祸事?”侯宇这时也走到门口,刚好听到村长的话。
村民们见到侯宇,似乎有一种本能的畏惧,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村长毕竟比普通村民见过的世面多,他上前一步说:“什么祸事!你把山魍惹出来了!”
“山魍,你们真相信有这种怪物!我来了这么久怎么没有遇到?”侯宇在气势上一点都不输给村长。
“你……你……”村长又气又急,伸手指着侯宇吼道:“你没有遇到不等于别人没有遇到!”
“谁遇到了?”侯宇反问道。
“我遇到了,我差点被它弄死。我老婆也被吓得半疯,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而且那个山魍幻化的人形就是你!”村长指着侯宇的手颤抖着。
“山魍幻化成我的样子?”侯宇大吃一惊!
“把他赶出村子,不然我们都会出事。”村民中有人嚷道。
“对!赶走他!”其他村民纷纷跟着吼道。
这样的情形,侯宇有点招架不住了,他把求助的眼神望向身边的洛晨晨。洛晨晨看了一眼侯宇,用坚定的口气对村长和村民们说:“他不是外人,他是我丈夫。我相信自己的丈夫,山魍不会是他惹来的!”
洛晨晨的话在村民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村长还不死心,对洛晨晨说:“晨晨,你忘了你姐是怎么死的了。你留下他就是留下了祸胎啊!”
听到村长提起了死去了姐姐,洛晨晨的眼圈一下就红